剛纔在門口,當着那麼些宮女她沒好發作。
夜色濃,除開燭火,慶毓殿一片珠光璀璨,八寶閣裏的珊瑚光彩閃耀,雞卵大的夜明珠。
翡翠雕品,珍珠簾。
她雖然沒瞧得上這元熙帝,但是她承認自己第一眼見着他真人還是跟想象中很有些不同。挺讓她震驚的。
想象中的元熙帝必然就是個在強權面前聽之任之的軟蝦子,龍袍撐不起他總是低俯的脊樑。
尉遲書纔會那樣大膽進宮。
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入宮只是權宜之計。
可是,真實的元熙帝,依然肩脊削薄,那脊樑看着是彎的,可中間那關鍵的一截卻始終沒有彎下去。
尉遲書發現這個後。
突然間,只覺得玩趣,好笑。
那白底青花色大面雙龍袍,青玉腰帶,穿着簡單,身材偏瘦,卻給人感覺不薄,也許那自帶的一股子沉悶,那合身的圓領袍下,反而有中精壯之感。
從在門口,她行了禮,上頭叫了起身。
她也不扭捏的就起身來。
現在,宮人大多遣了出去,皇帝帶來的人一溜兒全站在殿外。
她便覺得剛纔那股壓力減輕了許多。
也是奇怪,她身後明明有勢大的韓家,怎麼都不可能將這年輕沒完全掌權的皇帝放眼底,可剛纔,她拜倒在地,他站在她面前,她竟然會壓抑到有些不能吸氣。
慶毓宮殿內桌上擺滿珍饈,宮廷內製的杯盤碗盞。
元熙帝至坐上桌,尉遲書主動給他斟杯酒。
挨近些,纔看見那雙朗目,清朗如雲
濃眉如墨,目如朗星,鼻若懸膽,薄脣帶着有些異樣的緋紅,一張臉雖有不注意看不出彩,因爲身上自帶的暗黑太過沉重,讓人忽略掉那確明明極爲出彩的一張臉。
尉遲書雖然又一次驚訝,但,她本身就是個美人坯子,這種皮相的美麗也沒有讓她對他另眼相看。
然後,改變自己的主意。
氣氛沉寂,尉遲書略略轉頭,示意側旁的墨棋,墨棋頷首行禮,帶了宮人下去,一時間,大殿撤離的乾淨,只剩兩人相對而坐。
她知道私自遣宮人下去,在皇帝面前不合規矩,甚至可以說是無視規矩,直犯龍顏,大爲不敬。
但,她相信,一個沒有實權的皇帝,是不會和她計較的。
尉遲書一直相信權力是定律尊卑的唯一標準。
然而,他的表現也符合她的預期。
很識時務。
“我沒想做你的妃子。。”
“爲什麼。”
這倒是出乎尉遲書意料,他沒想到他還會多問一句。
“那你爲何入宮。。”
“。。。”她爲何入宮,她能講,因爲她跟公主爭男人,這個男人還被人打死了,太后爲了不讓她嫉恨公主,乾脆絕了她的念想,讓她入宮,一輩子用妃子的身份禁錮她。
他的聲音很低,帶着點悽悽涼涼的語味,悽悽涼涼?!等一下,尉遲書覺着,她爲什麼會用這個詞想皇帝。
而且,他問話她這樣直白,她反而不好答話了。
今晚之前,她想過很多次怎麼跟皇帝攤牌,畢竟這不是一件輕易的事,也不是小事。
她想過如何開頭,如何讓那話說出來儘量不傷刺他的自尊,如何又能坦然的講出來。
但沒想過,這般簡單,第一次見,彷彿就知道對方心中所想,並且,不羞恥拿出自己身後的所有底牌。
其實,尉遲書後來也細想想,也不全是有權沒權的緣故,就算未掌權他不也還是皇帝麼,連太后都急急忙忙把孃家侄女兒送了個遍,她又有什麼資格可輕視別人的。
空氣中清冽的酒氣。
“不是的,我來這裏,有不言說的苦衷,除了有些不能給你的,其他的我都可以配合,補償”
“我並非不敬你,無論你是身份是高高在上的帝王,還是販夫走卒,今日我給的答案,都是一樣”
“嗯”
尉遲書愣了下,她不知道他突然聲悶悶的‘嗯’算是迴應了什麼。
“你不缺女人,我的入宮,如果你是一位有野心的帝王,今日的你應該境地更難堪而已”
“挺敢說的女人”
他淡淡的一句,尉遲書也不知道那語氣是譏諷還是讚譽。
“你不必勉強你自己寵信與韓氏有血緣關係的女人,我也不想生皇子,後宮盼你駕臨的女人多的是,我們的利益不衝突”
“朕說過,挺敢說”
“我們的一致目標是太后,別會錯意,太后是我的姨娘,我在宮中想要安穩度日還要仰仗她老人家,只是這件事。。”
尉遲書的未完的話語被懶懶的打斷。
“淑妃想多了,前朝事務繁忙,朕今晚本沒打算在這裏留宿,就是過來看看淑妃”
尉遲書臉一紅。
也對,好歹他是君王,長得又不醜,雖然未穩握朝綱,卻私下也沒聽說過這任君王做過什麼明顯出格的事。
她高估自己於他的重要性。
皇帝還是在這裏待了好一會兒才走
尉遲書揣摩不了這元熙帝的意思
好久,前殿一聲長長的“皇帝起駕”
她長長的舒口氣
就這樣走了。。就這樣走了。。
大周后宮至四妃起,皇帝必然有一月一日慣例,這是爲了不讓後宮專寵,每個月初一必是皇帝去皇后宮中的日子,她這淑妃自然也有這例,但是,今日起,大約就不必了,一切都是爲了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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