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言庭妥協了。
楚桃欣然道:“好。”
顧言庭不看她,而是朝柳夢聲道:“停車。”
柳夢聲把車停下了。
楚桃的手按住門把手,她也覺得,自己應該下去——
要是她現在是顧言庭,應該也不太想見到自己。
然而顧言庭自己打開了車門,他沒有看楚桃,而是對柳夢聲道:“你帶楚小姐去散散心。”
然後他長腿一邁,下車關門。
顧言庭的涵養很好,就算是這樣氣急了,也沒有做出摔門這樣有失風度的事情。
楚桃:“......”
柳夢聲聽顧言庭的吩咐,重新啓動車:“楚小姐想去哪兒?”
沒想到是自己被留下來的楚桃:“......”
她老老實實道:“沒想好,我以爲是我要走回去的。”
柳夢聲道:“雖然我認同楚小姐的計劃、讚賞楚小姐的勇氣和堅持,可我也覺得現在應該留在車裏的是顧言庭。”
楚桃:“......”
她往後面看了一眼:“不然我和他去換一換?”
柳夢聲陰陽怪氣的笑了一聲:“你覺得可能嗎?”
楚桃道:“那就去東昇四路吧。”
柳夢聲瞪大了眼:“你還真想去散心?”
楚桃翻了個白眼。
柳夢聲也反應過來:“李虎的家?”
“現在會不會太明目張膽了?”
李虎的家在東昇一路。
楚桃道:“把跟蹤的人甩了,悄悄去。”
柳夢聲道:“是。”
然後楚桃閉上了眼:“麻煩你開車了,我休息會。”
柳夢聲“嗤”了一聲,還沒吐出象牙,楚桃就道:“吵架費精力。”
柳夢聲閉嘴了。
顧言庭因爲楚桃不好受,楚桃心裏......
應該也不是滋味。
柳夢聲嘆了口氣,等很久以後,他纔像自言自語一樣:“既然捨不得,爲什麼不服個軟。”
柳夢聲相信,只要楚桃想,她完全可以用更柔和更讓顧言庭更能接受的方式去說服他——
然而楚桃選擇了更冷硬的方法。
楚桃在後面閉着眼睛,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楚桃是很會僞裝的——
作爲一個出色的間諜,揣摩目標的心思和虛與委蛇是最基本素養。
可是楚桃不想這樣對着顧言庭——
她和顧言庭相處那麼久,不是她哄着就是他讓着,兩個人幾乎沒有真正的用自己的本忄生相處過。
楚桃一直都知道,以顧言庭以前說一不二的作風,對她已經很包容了——
可是以後顧言庭的位置會走得更高,他會受到更多的追捧和擁戴,當這一片星域都屬於他的時候,他會更加的說一不二。
但是楚桃知道,不管她過多久,都是那個來自藍星華國的楚桃。
她要堅持的事情,不論對方是誰,她都不會改變主意。
她和顧言庭,或許需要更多的磨合才能夠真正的走下去。
東昇三路很快就到了。
車子剛剛停穩,柳夢聲正猶豫要不要叫楚桃,便看見她睜開了眼——
雙目清明,哪有半點睡意。
楚桃自己開了門:“走吧,逛街。”
柳夢聲:“......”
他把顧言庭給他發的消息按了回去——
楚小姐纔不需要他這種凡人的安慰,顧言庭自己琢磨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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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昇四路是佛格森出事前最繁華的街道之一。
顧言庭剛剛接手的時候,這裏門可羅雀,但是這麼多天過去了,這裏基本上已經恢復了往日的繁榮——
甚至更熱鬧了。
憤怒的人們大概更需要發泄、停擺了的生計需要重新拾起。
人們在傷痛後,總是能煥發出更強大的生命力。
柳夢聲有些驚訝眼前所看到的。
楚桃笑眯眯的:“柳醫生,帶錢了嗎?”
柳夢聲剛一點頭,楚桃就像是入了水的魚兒一樣,頃刻就鑽入了人的海洋裏。
各家店裏的人絡繹不絕,柳夢聲在一家店外等楚桃的時候心裏對楚桃是服氣的——
他跟在楚桃眼前都差點看不住楚桃,更不要說那些在他們身後跟蹤的人了。
照他們這樣下去,再去幾家店就可以十分名正言順的把跟蹤的人甩掉了。
李虎的宅子在他們接手的時候,他們已經派人看管起來了,柳夢聲腦子裏過着李家的地圖,思索着一會兒可以從哪裏悄無聲息地潛入。正入神,他的肩膀被人一拍——
“走了,去下一家。”
柳夢聲下意識起身,忽然覺得聲音陌生——
他猛地擡頭,眼前的人和楚桃方纔穿着一樣衣服扎着一樣的頭髮甚至在出神入化的化妝技術下,乍一看和楚桃有七分相似——
柳夢聲壓下嘴裏的驚呼:“她人呢?!”
面前的人道:“不知道,楚小姐讓我帶你逛街。”
柳夢聲:“......”
這人“逛街”兩字說出來,跟“遛狗”似的。
柳夢聲當即就要把手上的東西扔了去找楚桃,那姑娘把他的手一抓——
那姑娘道:“你要是想暴露楚小姐走了的事兒,你就儘管走。”
柳夢聲一頓。
那姑娘見柳夢聲聽進去了,趕忙鬆了手——
好像柳夢聲是什麼巨無霸病毒傳染源一樣。
她飛快地從口袋裏拿出消毒紙巾,在自己手上擦了擦。
柳夢聲:“......”
他是真沒想到,楚桃的他和她一起去李虎家,是指的讓他在外面給她打掩護,而她自己一個人去!
楚桃的金蟬脫殼玩兒的溜,他這個被玩兒的真是要完犢子!
——顧言庭要是知道了,能讓他把冷板凳坐個底兒朝天!
然而楚桃並沒有去李府。
在她看來,證據並不重要。因爲只要利益和權力到達了一定的程度,哪怕顧言庭拿出來的東西是洗衣粉,也沒有人敢去置疑。
她來這裏,是和仇隱約好了。
仇隱活得長、也小心,他被人盯上以後逃了出來,她和顧言庭讓人去看過他的家,已經被人翻了個底兒朝天,地皮都被扒了三層,像是要從他那一眼就能看個囫圇的家裏翻出什麼絕世珍寶一樣。
仇隱沒有把東西藏在他的家裏——
他是個殺人犯,儘管他殺的那個人本就應該千刀萬剮,可是仇隱知道,他殺了那個研究員之後,佛格森是戒嚴了一段時間的。
所以早在那個時候,他就悄悄的,把從醫生那裏搜到的東西,都弄到了其他地方——
那時候的東昇三巷還是老鼠亂竄垃圾亂扔的荒涼地,仇隱便在這裏置了業。
誰能想到那個開公交的老不死,能在這裏和李虎將軍的府邸不過幾十步路呢?
楚桃換了一身男裝,在仇隱家後門按照他們指定的暗號敲了門。
仇隱開了門——
仇隱家的院子和李虎比起來要小很多,而且久不住人,有些淒涼。
仇隱道:“多謝楚小姐信任。”
楚桃笑了下——
佛格森再不如阿莫斯,人口統計還是有的。
仇隱能夠隱忍那麼久活那麼長僞造身份不被發現,還能每次都找到同一個地方的工作,必然是不簡單的。
楚桃道:“東西呢?”
仇隱道:“楚小姐跟我來。”
仇隱拿着手電筒,帶着楚桃往屋裏去。屋裏比院子裏還淒涼些,仇隱走到堂屋中間,然後當着楚桃的面,把堂屋的地面上的水泥砸穿了——
這層水泥十分的厚,被錘下去的水泥塊“砰”半晌以後,“砰”地落到了地上。
楚桃聽聲音,四分五裂的。
仇隱道:“我沒想到還有和他們算賬的一天,又怕這些東西被人搜走了,所以把它們埋在這裏,這裏的水泥我每年都來上一遍,沒想到今年親手把它砸破了。”
楚桃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道:“先生辛苦了。”
仇隱像是苦笑了一下:“是活得夠辛苦了。”
他看了一眼楚桃:“東西就在下面,楚小姐跟我去吧。”
說完,仇隱便直接往下面一跳——
楚桃不清楚下面有多深,但是聽見仇隱穩穩落地以後,纔跟着往下一躍!
這下面跟深井似的,楚桃好不容易站定,仇隱點燃了油燈——
裏面的燈油不知道放了多久,雖然沒有幹,但是燒出來的味道並不好聞。
仇隱道:“這條暗道,我挖到了李虎將軍的宅子下。”
楚桃心裏默默算着方向,果然是李虎家的樣子。
只是還沒到。
然而幾步後,楚桃在昏暗的油燈下,看見了一陣金光——
在路的盡頭,有着兩個打開的箱子,裏面是滿滿的黃金和寶石。
她瞪大了眼。
仇隱道:“一般人到了這裏,也就知道了這密道的用途。”
破漏的屋子有密道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但是有這麼兩大箱子寶石,那就很好解釋了。
仇隱道:“這是那個醫生家裏的,我嫌這個錢髒,便把它放在這裏了。”
倘若他不幸被暴露了,那麼那些搜家的人,搜到這裏也差不多了。
仇隱拿起之前就沒有放下的錘子,把油燈放在楚桃的手裏,目不斜視的路過那些金銀珠寶,然後對着珠寶後面的牆壁,狠狠地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