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欲寄相思千萬重雲舒謝閔行 >第690章 第一次說真話
    江研說:“西子,有時候想想我是個壞人,你知道麼,我離開了十幾年,我一次都沒有回來過。”

    兩人走到一處長椅坐下,謝閔西聽着她說。

    蔚藍的天空,一顆老銀杏樹下坐着美如夏花的姑娘,謝閔西粉撲撲的臉聽她訴說曾經。

    “我不是嬰兒時期被抱走的,我走的時候還有記憶,但是我一次都沒有回來過,我媽曾經叫過我回來看看,被我拒絕了。

    這裏有我太多不願意回想起的目光,我總是一個人,承受着外界所有人對我的憐憫,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快死了,你好可憐,你就是可憐蟲,父母不要你,這個世界也不要你。”

    江研說這話,她陷入了回憶中,她說話從來都二分真八分假,唯獨這次說的全部是她內心的真話,也只有這一次真話。

    她也想用此拉近和謝閔西之間的關係。

    在來的路上,看似她們一如往常,但心中的隔閡只有彼此懂。

    “這種眼神我從有記憶來就承受,還有的人搶我的飯。

    那時候的福利院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那會兒破的下雨漏水你知道麼,屋頂都要蓋大棚子,我們的牀、被褥有時候還會被淋溼。

    錢要去給我們買糧食喫,那會兒過得啊,一言難盡。

    我記得有個男生去我的碗中搶雞蛋,他當時的原話說:‘你都要死了,就別浪費糧食了。

    ’我聽得多了自己都會告訴我自己,對,我是一個將死之人,應該把厚衣服給其他的小朋友穿,我的飯給別的小朋友喫。”

    說着,江研的眼中不知不覺的有了晶瑩。

    她含着沒有落下,她現在是以勝利者的身份回來的,自己是贏的一方,勝過了病魔,勝過了曾經的各種同伴。

    她的養父母將她看成親生女兒疼愛,她還有一個如同陽光一般帥氣的哥哥,偶爾還很痞子。

    生活過得錦衣玉食,也是人家的千金小姐,出門誰不得敬幾分?

    她這次是回來藐視曾經嘲笑她的人,自己不能落淚。

    謝閔西又忘記帶太陽傘,哪怕在樹下她也熱得出汗,口袋中總是會裝一包紙,她抽出一張遞給江研,“不想讓淚落下,就讓她浸在紙上。”

    江研接過去,“說起來,我其實最應該感謝的就是那個男生,他把我飯搶走了把我趕出去,我一個人坐在屋檐下,瘦的像個枯枝,看着天空問老天爺,什麼時候纔會把我收走。

    然後就被我的養父母看到了,他們說,看到我的那一眼,就覺得心疼,西子,很多人都可憐我,但是沒人心疼我,只有我爸媽說,我是她們最心疼的孩子,看第一眼就知道,我和他們是一家人。

    我媽說了一句話特別讓我感動,她說,她就是我命裏註定的媽媽,因爲她怕生產時候的痛,所以上天故意把我送到人間,讓我們在孤兒院相遇,我們命中註定是一家人,我們老江家只有你一個女兒。

    從那一刻,我感覺好幸福啊,我覺得這個家太溫暖了,溫暖的我有點害怕,我害怕其他的小朋友又來我和搶。

    辦理手續的那一天,老師偷偷的把我叫走,她說,不能讓我爸媽知道我的身體有病,他們說這是我能治好病的唯一辦法。

    我當時真的不理解,不說我有病,這不就是等於欺騙麼,後來我才知道,原來,是老師想讓我爸媽幫我治好,如果知道我身體有殘疾,她們會不要我,換別的小孩子,西子,你說這個老師善良麼?”

    謝閔西手扇着暖風突然被提問,她點點頭,“爲你好,當然是好人。”

    “不,她真實的想法不是這個,她要我帶病去我爸媽家,等到病發的時候,去醫院檢查出我的心臟有病,這樣我的病就是我在養父母家造成的,如果他們想把我退回去,老師們就有理由告我父母一筆錢,然後養活其他的孩子們。”

    謝閔西震驚,她不敢相信,“研研,這些是你自己想的,還是別人告訴你的?”

    江研:“我自己感受到的,我知道,他們一個個的都覺得我活着太浪費資源,臨死前能爲孤兒院做貢獻,最起碼,在當時,是一定有老師這樣想的。”

    “我遇上了我爸媽,我才活了過來,他們也是因爲我,纔有今天的慈心福利院。

    我一直不敢踏入這個門,噩夢太多,我沒有一個朋友,孤苦伶仃,孤立無援,我不敢來。

    最近,我想了好多,我之前做了錯事,我對不起你,我後悔的恨不得一頭撞死。

    西子,你是唯一一個真心待我的朋友,也是唯一一個我最真心相信的朋友,我今天帶着你來,看我的傷疤,是因爲我一個人太孤單了,有你在,我覺得很溫暖,有就像是有了一顆大樹。”

    “研研,你……謝謝你把我當成你最好的朋友,與我分享你不願意面對的一切。”

    謝閔西突然感覺身上的擔子重了,一個人將傷疤解開暴露在她面前,她不是冷血心腸人,不會嘲笑。

    她對江研確實存在可憐之心,她知道,江研最討厭可憐。

    隨後善良的小姑娘又想到,自己或許是研研的一根救命稻草。

    院長走過來,她是當年的一個老師,當看到江研的那一眼,一個鮮活的人站在她面前,她激動的,眼鏡下的眼睛泛着淚光。

    真好,當年她最心疼的孩子真的健康的活了過來。

    她和謝閔西一起坐在樹下,院長不用想也知道那個是她親手餵飯喫的研研,“孩子,你快過來,讓老師看看你。”

    江研走過去,她看着頭髮白了的院長,印象是熟悉的,她起身,走過去。

    “老師,我是研研。”

    院長熱淚盈眶,真的太好了,這個孩子病好了,她慢慢的走上前,伸開雙臂,停頓在江研的身前。

    她還在小心翼翼的看着江研的身子,她完完整整的站在這裏,“研研,老師真的沒有想到還有今日,你媽說你病好了,我還不敢相信。”

    江研不說話,淚硬生生的忍下去。

    院長五十多歲,她將這裏的每一個孩子都當成自己的孩子來疼愛,每一個孩子都儘量的給他溫暖,江研這個孩子並未有什麼特殊。

    江研心想:“如果不是我養父母家資助這個福利院,恐怕,他們口中的研研是誰,也不記得了吧,孤兒院來來走走那麼多人,憑什麼記住他?”

    江研心中又萌生出這種惡寒,她:“老師,我是研研,我病好了,回來看看你。”

    “孩子,老師終於見到你了。

    每次都是你媽傳話,我聽說你好了,但是沒有親眼所見,一直也不敢相信,你小時候渾身插着管子,老師見一次心疼一次。”

    院長終於抱上了她的孩子,她的背彎了一些,個子也沒有江研的高。

    院長在她面前像一個小人,環着江研的腰,慈愛的手心,拍拍她的後背。

    謝閔西看着感人的一幕,她覺得研研在這個福利院並不是那樣的可憐,你看還有一個真心待她的老師。

    任何人都看不到江研的神情,她擡手擦掉眼角的僅存的淚,故事是真的,感情也是真的。

    她選擇說出來,相信謝閔西也是真的。

    她想進入謝閔西的心,想讓她和江夫人一樣對她百分百的信任,所以說出來。

    都說真誠是最大的套路,果然,不是麼?

    空曠的院子裏,突然響起了下課鈴聲,謝閔西看向兩邊,疑惑不解這是什麼鈴聲?

    難道這裏還有人在上課?

    院長修整好自己的容顏儀態,她手一直拉着江研的手,恐怕她離開,“這位孩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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