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他的問話,人家姑娘只是選擇性的回答。但凡涉及鄭徵西的私人問題,郝莉不是沉默以對,就是一笑帶過。既不使他難堪,也不讓自己上他的套,應酬功夫一流。
鍾和記得後來郝莉問他,“鍾先生,你對朋友忠誠嗎?”
鍾和當然給她一個無比肯定的回答。
郝莉就說,“我和你一樣——對朋友忠誠,所以我也能替她保守祕密!”意思是叫他閉嘴,可以洗洗睡了。
鍾和只知道鄭大小姐和郝莉是發小,最近才聯繫上,但他看得出來郝莉這個人的身份背景相當複雜:她結過婚,身上有種在男人堆裏滾出來的風情,又可攻可守、進退自如。還好自己有些看相,言行還算得當,要不然鍾幫主覺得郝莉根本就不會正眼瞧他——不跟方承越這樣男神級別的的同類比,鍾幫主對本人的樣貌謎之自信。
相比之下,鄭大小姐就簡單多了。只是這個少不更事的小丫頭一臉的倔強,似一塊沒開化的頑石,甚至還沒過叛逆期且隨時會闖禍的樣子。只見她擺出一副即使不同全天下作對,也要把關心她的人折騰個夠嗆的架勢來。她還小,等一個還沒開竅的女孩情竇初開,也是夠費勁兒的,還要防止她移情別戀,這得冒多大的風險,搞不好勞命傷財!省點兒精神幹什麼不好?
鍾幫主想想腦殼都疼。不過這歸方承越操心。他包看戲就成。
一屋子3個軍校出身的男人都有早起拉練的習慣,鍾幫主的手下張川生於前朝武狀元之家,自幼習武,爲了功夫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不在話下——幾十年如一日的磨練,自然比他們起的更早。
天還沒亮,張川就一個人下去了。
天亮之後,方承越帶着何曙光出去拉練,他們穿過海德公園,往南肯頓方向跑,路上還經過鄭家和徐公使的府邸。
蒲聞笙上來見方承越的時候,張川跟着鍾和出去辦事還沒回來。
酒店派的私人管家給他開門,看到眼前這個面目扭曲變形的訪客,只差沒叫出來。
鼻青臉腫的蒲聞笙看上去十分的狼狽,原本典型的英國式薄嘴脣翻成兩片厚厚的非洲款,還不對稱,瞧着別提多滑稽。如果不是爲了來交待昨晚何曙光託他打聽的事情,他絕對不想這個樣子出門。
站在方承越旁邊的何曙光上前給蒲聞笙拉椅子,方承越安安穩穩地坐在長方桌的首位,捧着一杯黑咖啡,正在看一份英文報紙。
蒲聞笙面目全非的模樣讓方承越心生驚訝,“聞笙,你這是怎麼啦?”迅速將他渾身下上掃了一遍,見他走路正常、不瘸不拐、胳膊也能自然擺動,從外觀上看被打的只是臉。
蒲聞笙苦笑一下,嘆了一口氣,“說來話長!”一臉鬱悶的在方承越對面坐下來。
方承越就沒再問。
“先生,請問你要喝什麼?”私人管家走過來,客氣地看着聞笙的臉問道。英國僕人不知多八卦,但向來不露聲色。
“一杯黑咖啡,再拿些冰塊,謝謝!”由於嘴巴合不攏,聞笙說話的時候有點漏風,好在訓練有素的私人管家連猜帶蒙、準確無誤的聽懂了。
蒲聞笙曾經是個戰地記者,歐戰第二年被流彈擊中,因傷退役,身體康復後就經安南去了廣洲灣,後來在廣西採訪時得罪了當地軍閥,被軟禁了一個多月,直到方承越出面搭救了他。這次回倫敦才住了沒多久,打算明年春天還要再去遠東。
見方承越的眼睛定在相片上不說話,蒲聞笙欲言又止。
方承越擡眸迎上他的目光,等他繼續說。
“今天早上有人打電話給我,說願意買我昨天晚上在麗思酒店門口拍的相片。”
“有這事?”
蒲聞笙連忙點頭,“我當然不答應!同他說這事沒得談。那人見我態度堅決,就威脅我今天出門要小心!”
方承越看着蒲聞笙猙獰的面孔,頓時瞭然於胸。不明白他只是初來乍到,居然有人提出這樣奇怪的要求。
“結果一出門就被打成這樣,我又回去換過一身衣服,拾掇了一下才過來。”蒲聞笙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摸了摸腫的生疼的臉,他忍無可忍又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髒話。
“看清楚打你的人了嗎?”
“沒有,他從後面突然襲擊,感覺個子不高。”蒲聞笙一想到爲了抄近路走小巷子被人莫名其妙的一頓胖揍,就後悔沒把對方的威脅當一回事。
“男人還是女人?”
“男人!”蒲聞笙想都沒想,說的十分肯定,“是個遠東來的男人,肯定還沒成年。”
“何以見得?”
“我這個人,從小對氣味很敏感,他身上沒有體味。”在蒲聞笙的認知裏,遠東地區日本人、安南人和華夏古國的男人身上的體味最輕,十幾歲的少年身上的味道更是輕不可聞。
“昨晚你們進酒店大堂的時候,我去樓上的酒吧了,記得有個二十出頭的東方男人還沒走到大門口又折了回來,進電梯前他特意朝我上下掃了兩眼,總感覺他看到我拍相片了。”蒲聞笙想了想又加了句,“像是日本人,頭髮快齊肩。”他比劃了一下頭髮的發度,大約介於肩上和耳垂以下的位置。
“個子多高?”
蒲聞笙看看自己,又看看何曙光,“比曙光高一點,胖瘦和我差不多。腰桿很直,應該也是個行伍之人。”他又加了一句,“比襲擊我的人高多了。”
“你憑什麼判斷他像日本人?”
聞笙神祕一笑,他並不知道自己這副模樣笑起來多難看,也不覺得不好意思,“其實我剛剛查過了——這家酒店的經理施德洛是我家鄉下莊園管家的堂弟,聽說這人已經在朗廷酒店住了一週,昨晚卻在11點半前退了房。根椐施德洛形容的模樣,和我在麗思酒店看到的是同一個人,他用的是一個日本名字辦理的入住手續。”說着又將一份資料遞交給方承越。
“小何,我們昨天晚上是幾點鐘到麗思的?”方承越轉過頭,問何曙光。
何曙光上前一步彙報:“五少,我們到達麗思酒店的時間是12點差5分。”
“這麼說,那人轉到麗思酒店入住了?”方承越看了看手上的資料,問道。
“沒有!”
“查一查!”方承越說,語氣難得的溫和,“我們對倫敦不熟,一切有勞!”
“好說!好說!能夠結識達未,萬分幸運——救命之恩重如山,應當涌泉相報。你們來倫敦,我當然要盡心盡力地盡好地主之宜。我已經決定明年春天還要再去遠東,日後仰仗你的地方多了去了。”
“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