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27章 約架
    過了幾天,蒂娜寫信給鄭徵西,說她不想要她的畫像了,理由是畫家沒把她畫的像她本人一樣美。希望鄭徵西能稍做些調整,改到她滿意爲止,她再付尾款收貨。

    “真是謎一樣的自信!”鄭徵西在畫室裏讀完蒂娜的信,簡直氣笑了,對着她的畫像問:“醜人多作怪!你咋不上天呢!”

    當初看到蒂娜一張傲慢欠揍的嘴臉,鄭徵西有點猶豫,看在錢的份上,她接下了訂單。合作的過程相當不順利,蒂娜在約好的時間不露面,要不就遲到,來了也不肯老老實實坐在那裏,搔首弄姿、廢話連篇,十分的難服侍。她很忙的,蒂娜耽誤了她很多時間。影響了她的產量,就是變相減少了她的收入。這筆帳還沒算。還想變着法子壓榨她,門兒都沒有。

    與其同時,《倫敦畫報》上發表了一篇言詞鋒利的文章,主要是抹黑鄭徵西的,說她暗中請人吹捧她的作品,又說她的水平一般,她的畫像根本不配收300英鎊一幅,通篇文章處處透露着歧視華裔的論調,說華民在倫敦西區大買特買豪華住宅、邦街的商鋪地產,並且帶來了流感……

    立之把《倫敦畫報》拿到鄭徵西面前,溫柔和藹的聲音透着關懷,“這是怎麼回事?”

    鄭徵西接過《倫敦畫報》,掃了一遍上面的文章,一看署名就知道是個筆名,也不知道是誰寫的。她把畫報往茶几上一扔,神色淡然的說,“阿媽,俗說話人怕出名豬怕壯,我看這個作者喫飽了沒事幹,撐的慌,您不必放在心上。”

    “人家這樣詆譭我女兒,我怎麼能像個沒事人一樣?”

    “說我收費高,這話站不住腳!不管我收人多少錢,那也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何況也沒有人嫌我收費高啊。”除了蒂娜,記得她走時揚言要讓她好看。鄭徵西在心中冷笑,她倒要看看這個姑娘到底有多厲害,收拾別人前還要叫囂。

    原來那是直接約架的節奏,鄭徵西懂得,只是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並沒將無關緊要的人或是不值一提的小問題放在心裏。

    立之細細打量着鄭徵西,“小五,你最近在忙什麼?”

    “當然忙着上學、畫畫啊,顯而易見的。”鄭徵西雙手一攤,“您看我沒課的時候就在畫室,當工匠掙錢!”

    “別打馬虎眼,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鄭徵西面不改色,和立之磨牙,“阿媽,您想和我打啞謎嗎?”對付母親,她有她的辦法,見招拆招。

    立之問道:“你最近招惹誰了?”慈祥的面容閃過一絲擔憂,女兒最近行蹤不定,和費爾三五不時的約會又讓她分身乏術,對她的關注不像以往那麼密切。

    再說,她已經長成大姑娘了,做母親的要懂得慢慢退出,站在一個不讓她窒息的位置關愛她。

    “阿媽,放心!我沒有招誰惹誰!”鄭徵西微笑着向母親撒嬌,“明擺着有人招惹我。”

    立之皺皺眉頭,看着女兒略顯稚嫩的臉上故意裝的一派天真,哭笑不得,“那還不是一樣?”

    “阿媽!這怎麼一樣呢?”鄭徵西盯牢立之,眼眸變得犀利,又透出與她的年紀不相稱的沉穩,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在家裏呆,禍從天上來!”

    立之頓時梗住,說不得話。

    剛剛過了兩年多安安生生的日子,女兒爭氣,費爾事事以她爲重,她很知足。只是最近眼皮老跳,總感覺要出什麼事似的。

    歐洲大戰,近10萬華工援助英國,默默爲這個缺少勞力的國家貢獻,他們起早貪黑、流血流汗,終戰的協議剛剛生效不久,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此惡意的抵毀華民,實在不明智。

    鄭徵西好說歹說的哄她母親做不得聲。等立之一走出畫室,她馬上打通了蒲郝莉的電話,約她下午去朗廷酒店喝下午茶。

    蒲家城裏的住宅在梅菲爾,離朗廷酒店很近的,她們以前常常在那裏見面。

    突然一個激靈,方承越的形象從腦海裏又跳了出來,他眼下不是住在朗廷酒店麼,聽說聞笙還給他更換到頂層的套房。那天晚上瘋瘋癲癲的和他在舞廳裏跳舞,而且她還穿着褲子——天哪!想想就頭大,那個人竟然由着她瘋、陪着她瘋,成心想看她的笑話麼!

    到現在還記得他手心炙熱的溫度,他們當時是那麼的近,有幾次轉圈時她的腳底好像虛虛的,他扶着她後背的手就略微加重了力道,她始終被圈在一個高大健碩的懷抱裏,近是很近,方寸之間卻又十分有度,顯然他每走一步都拿捏着分寸,絕不過界,風度極佳,既讓她在事後感受到他當時的穩重,又覺得他似乎胸有成竹……時間越久,這些記憶越清晰,讓她一想到臉就發燒,趕緊改在格林酒店,那裏人少,空間私密。

    鄭徵西不想約蒲郝莉來家裏,也不想去她家裏。英國家僕一副知曉主人一切祕密卻又裝得像個捏出來的麪人兒,想想就不痛快。

    人以類聚,鄭徵西通過阿黛爾公主認識蒲郝莉,對這個爽快磊落的姑娘一見鍾情。

    後來,鄭徵西無意中聽說蒂娜和蒲郝莉之間的瓜葛,她挺後悔接了蒂娜的訂單,不過浦小姐大度的表示不介意。

    鄭徵西和蒲郝莉幾乎是同時到的,兩個衣着精良簡潔、舉止優雅的美麗女孩子在酒店外面香面孔,衣冠楚楚的人們從她們身邊經過,不約而同地露出舒展欣慕的微笑。

    上了幾個大理石臺階,兩旁是纏枝鐵藝欄杆,大堂門口的侍應生雙雙爲她們徐徐打開玻璃門。

    裏面早已走過來另一個身量高大的侍者,垂首一邊認真聽她們的需求,一邊把她們引向吧檯區一個靠角落的一張圓桌。

    雖然格林是個小型的酒店,但一直由家族經營,十分有家庭氣氛,而且這是離白金漢宮最近的酒店,也擁有市裏除皇宮外最大的私家花園,沾染了皇家的尊貴,氣氛內斂莊重,但喜歡熱鬧的人絕不會無顧光顧這裏。

    鄭徵西卻喜歡這裏的安靜與悠然。

    記得去年春天第一次和母親來喝下午茶,她們選了一張擱在花園裏的桌子。戰時物資緊缺,酒店的女主人因地制宜,在花園裏養了一羣雞。當時就有一羣雞正在萋萋的草地上悠閒自得的溜達,英式繁複的花園,紅白相間的牆面,太陽斜照在格子窗上,一派安然祥和的鄉村田園風光,讓她想起小時候悉尼的家和上海的家……現在是冬天了,不知道那羣雞還在不在。

    才下午三點多,考究典雅的角落的一盞青花瓷底座的檯燈已經亮着,淡黃色燈光把蒲郝莉沉靜的面孔映照的格外柔美。

    好久沒來這裏了,靜謐的氣氛讓鄭徵西覺得身心放鬆。舒舒服服坐定後,她向四周看了看,不遠處有個東方男子正向她望過來,對上她的目光,朝她微微一笑,點頭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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