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徵西記 >第34章 舊案
    那報紙的一整版都在報道華裔年輕女畫家鄭賽琳要義賣她的20幅作品,作品都拍了相片,齊齊整整的鋪滿了最顯著的版面,倒是她本人的這幀相片,在角落佔據了一小塊的位置。記者蒲聞笙特意申明,所得款項將捐贈給在歐戰中犧牲的澳大利亞將士和因公殉職的華工家屬。義賣地點定在柯樂瑞吉畫廊。

    兩人正在討論着這姑娘前幾天鬧的那番動靜,一個瘦高白皙的年輕男子悄聲無息的走到他們面前。

    “金君,總算把你給盼來了。”魯齊擡頭看到金昆廷,急忙站起來,正要伸手同他握手,突然想起來他好像不喜歡男人之間的擁抱、握手,哪怕只是禮節性的。他的手就悄悄垂下來。

    於進隨着魯齊一道也站起來。他們注意到金昆廷後面跟着一個十五六歲的眉清目秀的少年,只見他一言不發的在旁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來。

    金昆廷並沒有刻意介紹,看那模樣打扮應該是個貼身侍從,只是那年紀是乎小了點。

    魯齊爽朗的笑道:“喲!瞧咱們仨像在比高矮似的,你們倆倒是把我給比下去了,還好我長的短小精幹。”一句話說的他們都笑起來。其實魯齊是中等身量,不算矮。

    金昆廷笑的最含蓄,嘴角向兩邊展開的弧度很小,“好久不見,魯君別來無恙!”

    “託福,一切安好!”魯齊鄭重其事的把金昆廷給於進介紹道,“這就是讓老帥求賢若渴的金公子,英文名叫昆廷。”又滿臉笑容地對金昆廷說,“我表弟於進。”

    “幸會!幸會!”於進很快回過神來,熱情主動的和金昆廷握手,準確的說是他低頭找到人家的右手,雙手握了握,完全是單方面的舉動,“在下於進,以後家父還要仰仗閣下的輔助。”

    “幸會!”金昆廷沒想到於進會伸出手來一把握住他的手,本來只是淺笑的面孔僵了僵,略微不快的蹙眉,把手抽出來,“我的榮幸!”

    旁邊坐着的敦敏冷眼看着於進,又擔憂的看了看自家少爺的臉色,他頂不喜歡和男人握手——他的少爺很快會去洗手間洗手的。

    今早他的少爺看到西西小姐的相片登在報紙上,顯得坐立不安。不斷的重複搖一個電話號碼,那邊好像一直沒人接,那會兒也還早……後來,電話終於打通了,他的少爺問了句什麼,對方回答的很簡短,只見他黑着臉掛掉電話就沒再言語。

    直到剛纔見到這兩個人。

    大家重新坐下來。

    金昆廷掃了一眼鄭徵西義賣作品的版面,若無其事的問道:“剛剛你們在討論什麼?”

    魯齊把報紙遞到金昆廷面前,“想必你也聽史先生說了,老帥——不,於督軍不但誠意邀請你低就,當他的參謀;另外美國華僑最近義贈的那批軍火,於督軍也想分得一份,但這批軍火怎麼分配,得由這個女畫家的父親說了算!”

    金昆廷似乎不樂意聽到這話音,敏銳的問:“有本事說出一二三,直接向鄭小姐的父親索要,爲什麼把她捲進來混爲一談?”

    “金君可有更好的辦法?”

    “有怎麼樣?沒有又怎麼樣?”金昆廷定定的看着他們兩個,“我聽着你們這口氣,好像討要不到,你們就要打人家女兒主意似的,想幹嘛——玩綁架?”

    “綁架”這樣的字眼兒,從金昆廷嘴裏冒出來,就好像在嘲笑他們的行事沒格調,魯齊一陣乾笑,“也不是,金君說到哪裏去了!再說,在這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咱們哪裏敢亂來?”

    “哦,那你的意思是如果在你們的地盤上就敢爲所欲爲啦?”

    一句話說的於進的臉色稍許一變,他很快就恢復了正常,但是金昆廷卻看見表情的變化。

    想確認一下他們到底瞭解了多少情報,金昆廷說:“關於你在信中提到的寶安城的鄭寶安、方督軍,還有寶安自治區,都給我說說。”

    “鄭寶安大房的3個子女,眼下都在倫敦,二房只有一女,目前在美國。鄭家的兩個兒子一個是物理學家,一個是化學家,都是學術型的人才,雖然還沒結婚,但聽說都已經名草有主了,看樣子要在倫敦紮根;兩個千金都還沒有婚約……”

    金昆廷不耐煩的打斷魯齊,“目前聽說寶安城裏傳出來方家打算和鄭家聯姻,鄭寶安在倫敦的長房太太和鄭大小姐好像還不知情。”

    “方家的誰?鄭家的誰?”於進有點喫驚。

    這個消息還要由金昆廷來告訴他們,說明他的情報網比他們的更強大。聽說他學成回到日本,一直跟着軍部主管大陸政策的池田將軍,繼續接受軍事、政治、外交、情報等各方面的訓練……其間也回過北京,只是這人的行蹤不定,再多的信息他們也查不出來。

    魯齊看了看他的表弟,“方家不是隻有五少帥沒結婚麼。鄭家嘛,鄭家嫡長女今年17歲,二房庶出的次女今年16歲,照說都小了點。”

    於進說:“鄭寶安和方督軍,一個是商人,一個是政客,都擅長玩些虛虛實實的把戲……”

    因爲那批軍火的障眼法——金昆廷並不採納情報線上的這個解釋,“鄭家和方家已經聯過一次姻,如果說爲了互相牽制對方而聯姻,我看大可不必,方督軍和鄭寶安早就牢牢的捆綁在一起,他們在寶安,一個主管軍政,一個是最大的財閥——除非是方承越看上了鄭家其中一個千金。”

    “方五今天夏天去過一次美國,上個月初從上海坐郵輪去了紐約——這麼說,是方五和鄭家二小姐,她去美國那年11歲,既然是遠房表親,方五當時也在那邊上軍校,肯定是對她要多加照顧,日久生情也未可知。”

    “方承越在倫敦,來了一個多星期了。”金昆廷掃了魯齊一眼,反駁道,“他和鄭家二小姐在美國並沒見過幾次面。”

    “難道是鄭家大小姐,不可能!”於進說,“她從悉尼搬到上海那年,方五出洋留學,兩年多前她來倫敦之後,方五學成歸國。”他的口氣有點酸,這兩年多來,他看着方家的勢力越發壯大,反觀自家……人比人,真是能氣死人。

    “於君見過鄭大小姐?”金昆廷本來不想多談此事,但瞧着於進神色有異,倒叫他有些納悶,同時也引起他的警惕。

    “也不能說認識,上海那時候是家父的轄區——”於進忽然變得吞吞吐吐,說不下去的樣子。

    “於督軍那時候財政喫緊,想借鄭寶安的銀行發行債券,結果碰了一鼻子灰……那次的綁架如果得手了,可謂完美——本來已經得手了,不過後來老六臨時決定放手。”魯齊代於進解釋,說完還笑着問他:“是吧?老六!別不好意思,我聽老二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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