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帆忘了她父親在從上海到悉尼往返的海上都要花掉一個多月。
她們之間的較量與暗戰從小就開始了。
剛到上海時,鄭徵西對突然多出來的妹妹充滿了期待。見面後察覺出這個妹妹刁鑽古怪,處處針對她,馬上就變成刺謂把自己保護起來。
從那時就互相看對方不順眼。
鄭徵西突然想起了剛到上海的那年夏天,認識方承越的那個夏天,是在鄭公館。在父親面前,她們母女一派母慈女孝的模樣,背後卻裝神弄鬼,就因爲她無緣無故的惹她生氣,陳陶得出面阻止,輕帆趁大人們不在身旁罵他是“死雜種”。她當時很生氣,覺得這個妹妹欠揍,一時手癢就打了她。後來她才一個人跑到後花園,在那裏遇見了他……
她竟不知道,原來這個妹妹從小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和她爭寵。她母親搶了她母親的丈夫,她分走了她的父愛,卻還不知足。
“爭食的人永遠不會知足,她就是個爭食的命!”鄭徵西心想,“感情上自給自足太重要了!”5年的出洋留學生涯,看來鄭輕帆還沒學到獨立精神,總是想靠着別人,不是父親,就是別的男人。
這世上哪有人會比自己更可靠?
只聽鄭寶安怒喝道:“閉嘴,不要再講了!也別哭了,你老子還沒死,等哪天我撒手去了,你再上我的墳頭好好哭個飽!”見她越扯越遠,一副哭天抹淚的鬼樣子,他的頭都大了,深感教育失敗。
“我偏要講,您就是偏心!對我和阿媽不公平。”
鄭徵西扭過頭來,慢悠悠地接口道:“我看阿爸這些年,待你們母女不薄呀,不然你也不會這樣的不識好歹,連說話也不經過大腦:父親又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兒,他還有另外一個家和3個兒女,你想叫他不管不顧,做一個混帳父親?”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來,背挺得直直的倚着沙發,雙手抱着胳膊冷冷盯着鄭輕帆不放。看着父親左右爲難的神情,一股子火竄上來,真心覺得她這個妹妹還像5年多以前一樣欠收拾。
“你哪隻眼睛看到阿爸厚待我們?”
鄭徵西問道:“你從小就知道你還有一個大家姐。你母親一開始也知道阿爸有一個原配,可是這樣?”大小姐的威嚴從穩穩地聲音裏透出來。
“什麼原配?”被抓到痛處,鄭輕帆懊惱不已,駁嘴道,“我阿媽也是阿爸他明媒正娶的!”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鄭徵西剛纔還顧忌着父親的感受,也體諒他的處境,原本不想提這一茬——反正說什麼都不會讓他面子上好看。
鄭輕帆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求救似的含恨看着她父親。
鄭寶安知道徵西不是成心的,他雖不認爲這是在含沙射影的貶薄他,但到底老臉掛不住,雙眼往上一翻,又狠狠一閉,這回他真沒眼看了,任由她們去。他能說什麼?立之當初都沒這樣聲討他,這筆帳還欠着沒還——鄭徵西在幫她母親清算呢!
“都怪輕帆。”鄭寶安恨恨地想。輕帆的的姿態就是不及徵西大方。她們兩姐妹的性格截然不同,輕帆愛逞強,喜歡對別人指手劃腳,真遇到強勁的對手,她又不敢來硬的。徵西看似溫和,卻大膽無畏,遇到惡勢力,她會亳不遲疑的反擊,喫軟不喫硬。
哪知鄭徵西還沒說完,步步緊逼道,“所以說呢,一個外室有什麼資格同大太太爭,一個外室生的私生女,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哪有什麼大太太?父親爲了我阿媽離了婚。”
“你要搞清楚,那是我阿媽主動放棄的!”
鄭寶安終於聽不下去了,鐵青着臉“嚯”地站起來道:“都不要講了!”一時急火攻心讓他站不穩,又一屁股陷在沙發裏。
鄭徵西悠然走到鄭寶安身後,只管拿一雙纖纖玉手按摩他的肩頭,含笑打趣道:“阿爸,您知道,我一向都向着您,當年您要是悄悄地同我講您有了外室,我說不定會幫您勸阿媽不同您離婚,幫您治理後院,那樣您是不是活的更滋潤?”
鄭寶安哭笑不得,悶悶地哼了一聲,沒好氣的撥開她的手,同時又往後靠了靠,稍微調整了坐姿。她的手閃了一下,並沒離開,低下頭照樣繼續給他揉按,也不再看輕帆。他簡直拿她一點辦法也沒有。
鄭輕帆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家姐和父親之間的親密互動,說不出話來,感到難於置信:對剛剛鄭徵西的那一通話,父親竟然不以爲忤!
鄭輕帆佔了下風,不肯老老實實的認輸,走過去跪在鄭寶安沙發邊的一塊波斯地毯上,搖了搖她父親的腿,“阿爸,我瞧着家姐明明不滿意這門親事,強扭的瓜不甜——”
鄭寶安憤憤地打斷她,沉聲警告道:“既然你也知道什麼叫強扭的瓜不甜,不該說的就一個字也不要多說。”
鄭輕帆被嚇了一怔,捧着臉嗚嗚地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