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娜不想看到有人再爲她流血。”徵西感覺到了方承越呼之欲出的怒氣，連忙拉住他的手阻止道，“翁格里剛剛已經承諾過了，此生不再踏足這片土地！”也就是說，翁格里這個人不足爲患。
聽了這話，方承越先是低頭看了看徵西的手，發現她的手冰涼，於是很自然的把兩人的十指緊扣在一起，再也不肯放開。徵西瞪了他一眼：她和他雖然結了婚，可新婚的甜蜜還沒體驗到，又遠遠沒到那種老夫老妻的程度，一時間掙又掙不脫，紅着臉只好任由他握住。
方承越朝徵西微微一笑，又扭過去看了看那個皮膚雪白的姑娘，她朝他輕輕點點頭，略顯悲傷的臉上擠出一抹恍惚的笑容。
如今恰克圖的駐軍也有限，如果堅持趁機拿下翁格里，只會引來白俄更兇殘的殺繆和反撲，後患無窮。西方的飛機已經在戰場上普及，用這種新型武器攻下這座草原上的小城可謂輕而易舉。
方承越站在原地四下掃視一圈，史本杉也朝他湊了過來，騰空和他打招呼之前，方承越對何曙光交待道：“去！讓他們馬上撤退！”
何曙光領命而去，少頃又轉了回來，“五少，那胡和魯的屍首怎麼安置？聽說他的人頭拿回去能領大賞，不少叛變他的手下摩拳擦掌，只待侍機動手。”
方承越捏了捏徵西的手，柔聲問道：“你朋友是什麼意見？”
“尼娜說他待她不薄，希望他能夠安息！”徵西把尼娜的意思轉達給方承越。
方承越說：“好！我也敬他是一條好漢，那就留他一個全屍，讓他手下找一個隱密的地方安葬他。”
何曙光輕聲道是，又去找胡和魯的親信商議對策。
才4點多鐘，天色已經快黑了。
前朝在南岸重建的這個風格宛如關內的小城，是西方人眼中的“沙漠威尼斯”。放眼望去，不遠處城門上的塔樓裏有幾名置兵看守，曾經繁華的恰克圖在暮色蒼茫中顯得愈發衰敗。
從唐家借來的飛機出了小故障，機長和隨機的技師正在檢修，要明早才能到。大家只能在小城裏將就住一晚。何曙亮已經帶人去城裏落實住處了。
小城裏規模大的客棧旅舍很少。
好在何曙亮爲人活絡，很快就找到一家郭姓京幫商人在此經營的東來飯店，也是前朝的建築風格。飯店後面另有一處二進四合院，專門用來招待親友和貴賓，爲了讓內地來的朋友們體驗一把草原牧民們的生活，還在院中一塊空地上特地像模像樣的搭建了一個蒙古包。
何曙亮跟在郭老闆身後進屋看了看，裏面佈置得乾淨素雅、極其講究，可以把五少五少奶奶以及他們的朋友們一併安頓下來。
夜晚的氣溫驟降。城裏的路燈亮了，商鋪也還沒關，幾家賣皮貨的店鋪裏面燈火通明，只是外面天寒地凍的，路上稀稀拉拉的走着幾個行人，只見街上商號的招牌與幌子都有蒙漢兩種文字。
衆人帶着一身的寒氣穿過東來飯店，進到後面溫暖如春的四合院的正廳。郭老闆親自出面，安排一箇中年女僕領着徵西、尼娜、郝莉和候完璧去了最裏面的一進，他攜同一個年輕男僕把方承越、常普和史本杉引到院中的蒙古包參觀，用一口京腔兒熱情洋溢地爲他們介紹此地的風土人情，並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解答衆人的問題。
爲了照顧尼娜的情緒，晚餐也是和男士們分開用的。
不知爲何想到方承越帶來的那個朋友，候完璧輕輕的鬆了一口氣：幸好今晚和他們分開用晚餐。總覺得這人好像認識她一樣，看向她的眼神讓她莫名的心慌，如小鹿亂撞。
考慮到尼娜的處境，郝莉倒也沒想起來拿常少帥逗弄一番候完璧。
史本杉在酒後打開話匣子，主動跟方承越提到了金昆廷。
出發來恰克圖之前，方承越就已經聽何曙光派來的下屬說金昆廷和他的飛機昨天自送他們到庫倫後就不知所蹤。小何還說，英國來的一個偵探好像也認識他。
方承越當時還以爲他聽錯了。
史本杉這人講話特別注意分寸。雖然透露的不多，但還是讓方承越覺得十分意外，料想不到他們兩個原來是老相識。這個史本杉，不愧在前朝京城的官場堆裏打過滾的，可謂交際廣泛。
整晚方承越和徵西都沒有機會交流。
徵西在臨睡前派何曙光告訴方承越：尼娜想盡快回到她的父母身邊。
微醺中的史本杉聽了，義不容辭的提出帶她回家，把她交到莊遜夫婦手上也算功德圓滿。閒聊之間，史本杉把路線定好了：從滿洲里搭火車經西伯利亞到歐洲。
第二天早上，飛機先把大夥送回庫倫。史本杉要去接上他的戀人高娃，隨行的還有他的兩名助手。
飛機照例停在庫倫郊外，開車進城的路上，庫倫的官民商紳連綿十餘里，歡迎他們凱旋歸來，一路上不斷有人高聲叫着“鄭司令”……原來昨天她從決鬥中勝出，鄭司令的這個稱呼就傳開了。當時郝莉在人前叫她的英文名，外人聽起來像在叫“司令”……被人這麼大張旗鼓地呼喊，徵西着實感到相當意外。
“完了，完了。”常普偷偷對方承越輕笑道，“方督軍用心良苦，讓五少退出軍界，這下可好了，方家少了個將才，倒多出了個女司令。”
方承越淡淡的說：“我太太就是我的司令，她指揮我，怎麼——不服氣？”記得剛認識徵西的時候，他就說過她的英文名念起來像“司令”，被公衆這樣喊出來，他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這人竟然這樣面不改色的頂他一句，常普想到那天方承越教訓唐大同，於是也學他的口氣諷刺道：“瞧你多有出息，被女人壓住一頭，不以爲恥，還以此爲榮啦！”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瞎插嘴！”方承越沒好氣的說，“你小子都還沒結婚，知道什麼？想充當大人說教，等你結婚了再說。”
氣得常普冷哼一聲。他的嘴短，吵起架來就比較喫虧。
尼娜向衆人告別，由唐家的飛機把他們送到滿洲里。分別在即，尼娜還悄悄告訴徵西胡可魯爲了起義鬧獨立，把巧取豪奪來的大批珍寶和武器裝備所藏的位置。
大夥還要在庫倫再住一晚，等飛機回來。
臨走的時候，史本杉把活佛的弟媳婦兒烏蘭介紹給了方承越和常普。
烏蘭看上去頂多二十三、四歲，長的豔麗還愛化濃妝，是一個熱情的東道主，也太熱情了，特別是對男賓。她看方承越的眼神那叫一個熱情似火。
爲了今兒晚上歇腳的地方，赫莉和方承越的意見統一不起來。方承越的意思是讓她們挪到班家去住。郝莉在烏蘭家的宅子裏住的舒心，就不想再挪窩。雖然她看出來烏蘭對方承越格外熱情，但她看熱鬧不嫌事兒大呀！
郝莉懶洋洋地說：“晚上活佛和王公們還要給咱們開慶功宴呢，挪來挪去的多麻煩！”
徵西懟她：“什麼‘咱們’，別往你臉上貼金！”她也不喜歡烏蘭，自家男人被一個這麼沒臉沒皮的女人粘着，她能高興嘛！
“你可不要佔了便宜還賣乖。”郝莉捏了捏徵西的臉，大言不慚的說，“要不是你跟我爭着搶着要和翁格里決鬥，你怎麼知道我會輸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