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素素的耳疾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了，半歲多的霖兒也長的很壯實。佟羽珺等不及的要去見方承鈺和她的一對兒女。她笑着請徵西陪她去。
方承鈺去倫敦前，佟羽珺和她在方府處得不錯。這次她還特意給他們帶了禮物，剛剛已經讓下人們都擺放在聖誕樹下面了。
徵西跟着佟羽珺站了起來。
佟羽珺挽着徵西的胳膊，離開餐廳。
徵西的身材比她嬌小一些，佟羽珺覺得兩人挽着不夠親密似的，乾脆攬着她的腰。
看來他太太對這個初見面的弟妹相當有好感，方承志愜意的望着佟羽珺遠去的背影，他扭過臉，見方承越的目光遲遲沒收回來，悄悄起身伸出一隻手在他眼前一晃，笑道：“行了，別再看啦，這都煮熟了的天鵝，是飛不走的！”
他這個三哥，什麼話都敢講，方承瞪了方承志一眼，“哪裏話？”
方承志得意洋洋的笑着說：“別不承認嘛，小別勝新婚——難捨難分，三哥是過來人，三哥懂！”
方承越一點也不想搭理這樣的三哥。
難得看到方承越一臉不自在的樣子，方承志不肯轉移話題，“沒想到啊，我們家不近女色的小五，如今竟然被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收服了哇……”
雖說兄弟倆從小就關係親密，無話不談——方承越主要是做聽衆，他向來說不過方承志，因此也不和他爭辯，起身離開餐桌，站在一處高腳酒櫃邊，不緊不慢的裁了一根雪茄點上。
方承志跟過去，出其不意的用拳頭擂了一下方承越左邊的肩膀，一把奪過他口裏的雪茄，“讓你三哥先抽！”
方承越輕呼一聲，用右手揉了揉肩頭。
“噯喲！昨天夜裏弟妹準在這邊歇着。”方承志抽了一口雪茄，笑嘻嘻的指着方承越的肩膀說，“你三嫂也是，夜裏不枕着我的胳膊就就睡不着覺。”
見方承志越說越越上癮，方承越白眼一翻，不滿的問：“你是我親三哥嗎？怎麼跟鍾和那臭東西是一個衰樣，嘴裏沒有一句正經話。”
那些私房話怎麼能拿出來亂講？方承越覺得他這個三哥簡直不可理喻。
方家三兄弟一人一個性格。人們都說方老大自私自利這一點像極了爺爺，長的也挺像，畢竟他是方老爺子帶大的，有跡可循。
方承越的長相結合了父母的優點，性子也像他們二位。可他這個三哥，長相隨母親多一點，可性子既不像父親，也不像母親。
有時候，方承越真懷疑他與鍾和的奶媽是一對親姐妹。帶出來的兩個人簡直是一樣一樣的——嘴都特欠，臉皮還特厚！
“那你同三哥講一下，這回老大又在背地裏幹了些什麼上不了檯面的勾當？老大死鴨子嘴硬不承認，還怪老爹偏心，說一有風吹草動就挑他的錯兒，老爹氣得快要嘔血，把他狠狠臭罵了一頓。”
“沒幹什麼？”
“沒幹什麼？你當我傻？”方承志盯着方承越，反問道，“沒幹什麼你怎麼又把他的人給辦了？”
看樣子方承志也知道些首尾，方承越才輕描淡寫的一筆帶過：“他呀，打起了我從國外運到津門港的那批軍火的主意，幸虧我的人發現及時。”
“我記得你講過這件事，那不是要通過常督軍轉賣給河南任督軍麼，100萬英鎊的軍火呀，足以拿下幾個重鎮了。你這個臭小子，把我也瞞得死死的。”
“現在你不是知道了麼。”
“我知道什麼？”方承志揚了揚他的拳頭，沉着臉對他弟弟警告說，“這次放過你，下次讓我從別人嘴裏聽到，看我怎麼收拾你！”
“老大真是活過月了，他這樣對付你，你幹嘛要一二再再而三的對他手下留情？”
“廢話！那是親兄弟。”方承越說着，捏了捏眉心。攤上這樣一個大哥，也是頭疼。
“親兄弟——誰說不是呢！不能殺，又不能剮！”想着就窩火，方承志哼了一聲，接着說，“任督軍宣誓過效忠南邊那位，明面上跟老爹水火不容，暗地裏兩人早已結盟。要是被老大得逞了，到時候我們不賠，人家任督軍還以爲方家唱雙簧戲。老大真該死，難怪你不肯告訴老爹真相。”
方承越說：“那倒也不至於，我只是通過第三方收了一部分訂金，那筆購買軍火的款子是徵西的陪嫁，是用她洋爺爺賣酒的款子換的。這事兒跟老爹沒關係，他不需要知道。”
方承志想了想，又疑惑的問，“對了，老大怎麼會有這個情報？你辦事一向牢靠，不知這風聲到底是從哪裏傳到他耳朵裏去的。”
“我讓人查過了，三潘市那頭有個發貨的主管是南洋華僑，那人同二嬸沾點兒親戚。”
“二叔就是個禍害，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老爹失策，10年前就應該把他給軟禁起來，這下好了，把他攆到星洲，在那個天不管地不收的鬼地方也能張牙舞爪，暗地使壞。”
“什麼話？那是他兄弟。”
方承志憋了半天終於爆發了，“什麼狗屁兄弟，老姨太太生的下作東西！自己沒兒子，趁着老爹年輕時出洋那4年，把咱大哥教的不成樣子……現在好了，叫外人知道方家同父同母生的三兄弟心不齊，人人都想衝進來攪和，光是應付這些就夠頭疼的了。”
方承越默默聽着，一聲不吭。
“你說老大是不是腦子進水了？怎麼做人大哥？怎麼服衆？十個指頭還有長有短，是不是呀？老爹老媽疼你多一點，好正常啊！我從小看着也不覺得有何不妥，爲什麼他就容不下你，什麼都要同你爭，比你大上十歲呢——大男人生了個小心眼，他知不知道醜字是怎麼寫啊？”方承志收不住嘴。
方承越不想評價他大哥方承澤。他三哥做人帶着三分俠氣，素來護着自己，小時候就看不慣大哥處處針對他……他這時候再多嘴，無異於火上澆油，只會讓方承志更加厭煩自家大哥。
今時今日，雖已不再指望兄弟同心，但方承越絕不想兄弟之間撕破臉，讓外人趁虛而入……這一次，他只是想通過這件事，敲打一下方承澤。
不到萬不得已，方承越不會對自家兄弟用極致的手段……
方承鈺住在梅園旁邊的那棟洋樓。是她堅持要分開住的。因爲素素爺爺去年也帶着兩個姨太太搬到津門當寓公。素素奶奶更喜歡住在京城，比起老公，她更離不開自己兒子，又見不得兩個姨太太在這邊過的太滋潤，一個月總會不辭辛苦的跑來一趟宣示主權。
素素父親的姨太太王氏急於想擺脫曹夫人，不久前成功唆使閒居了一年多的曹梓在津門海關衙門謀了個職位。一聽說兒子要搬過來住，曹夫人才下定決心在此定居。此舉當然也讓曹梓姨太太的希望落了空……
曹老爺子比曹夫人拎得清，就是太重男輕女。當年她和曹梓結婚後要住在廣州府，還是老爺子力主的，說男兒志在千里，何苦把他們拘在京城……方承鈺尋思着帶一對兒女去拜見曹老爺子，又擔心去了曹府一時半會兒難於脫身。老太婆沒達到目的，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方承鈺絕不想看到曹家人打擾到弟弟的生活。她感到左右爲難，在客廳裏煩悶的踱來踱去，一擡頭，看見她兩個美麗的弟媳婦兒攜手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