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竊案?”柯琛揉了揉朦朧的睡眼,掀開被子,從逼仄的單人牀上直起身來。
整個房間不超過十平方米,狹小空間裏裝下了書桌和牀。
如果是在日本,這種屋子被稱爲“麻雀”,妥妥的窮人住處。
書桌上只有放着一堆書和一大罐麥片,旁邊的小茶几上還放着一臺西德最新的19寸電視,電視里正在播放的是德國一臺的《今日新聞》節目。
柯琛用酸奶泡了一碗水果麥片,拉開椅子,坐在書桌前,邊喫邊看新聞節目。
“據悉,本次盜竊案的目標並不是具體的某樣文物,博物館裏約百分之六十的文物都被掠走,文物的時間跨度是從唐朝到清朝……”
主持人的聲音似乎有氣無力,像是被人揍了一頓。
哈哈哈,這是幾天前世界盃上,聯邦德國輸給阿根廷的後遺症麼。柯琛笑了笑。
但回到新聞的本身,這似乎不是什麼很大的新聞,讀遍野史的柯琛也沒法記起來八十年代有發生過這麼一件事。
柯琛簡單地洗漱穿搭了一番後,把餐廳的制服塞進揹包裏,便輕手輕腳地出門,以免打擾到隔壁房間的伊達。
最後下樓搭乘電車,前往他打工的中餐館去了。
距離柯琛剛穿越到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連電車上的檢票員查完他的月票,也會和他微笑着打招呼了。
“三個月了啊。”柯琛看了看手腕上帶日期顯示的日本電子錶。
在這三個月裏,穿越者柯琛不僅什麼外掛、系統都沒得到,還窮得不得不在一家越南人開的中餐廳裏打工。
幸運的是,學歐洲史的柯琛有着不錯的德語水平。
更關鍵的是,一肚子的歷史知識是他目前最大的金手指。
在中餐館打工也不過是權宜之計,柯琛一直在琢磨接下來的計劃。
現在的他,可以說是十足的窮光蛋,本質上算是一個偷渡難民,連一個合法的打工身份都沒有。
但作爲一個智商不算低的現代大學生,這難不倒柯琛。
可以先攢下一些本錢,用豐富的歷史和經濟學知識進行投資。
八十年代雖然算不上歐洲發展最黃金的時代,但在這裏賺上一大筆絕對不是難事。
柯琛巴不得抱着幾百萬馬克,去投資那幾個新興的科技企業。
可惜,他暫時還沒有,光是解決住房和生存的問題就消耗了他很多時間,只能先一步一步來積攢本金。
接下來的幾年,是歐洲劇變的幾年。
柯琛沒有像《回到未來》中堪稱無敵的體育年鑑,但大型體育賽事的結果他還是知道的。
雖然不屑於拿這個作爲走上成功之路的主要手段,但餐館打工的那點錢他也不會再看得上了。
按照計劃,這個月打工的錢姑且付了公寓租金,下一步必須得有些別的行動。
比如,在空閒的時間就去找街頭的混混散煙,摸清了柏林街頭的幾個幫派。在給了邊境士兵足夠的好處以後,甚至還偷偷去了一次東柏林,用西德馬克下館子好好美餐了一頓。
電車到站了,正在瞎想的柯琛隨着人流下了車。柏林的幾個大型車站大多不止一層,各個線路交錯而複雜。
雖然西德的首都是波恩,但西柏林仍然是無比的繁華。柯琛走在人羣中,能感受到西德人在這個年代的朝氣。
此時,柏林牆還未被推倒,西德剛同幾個新興強國與美國簽訂了廣場協議,西德馬克不斷升值,德國人的自信心也不斷上升。
整個德國,雖然人員冗雜,東歐西歐的人員交匯,十分混亂,但也是百廢待興,每一天的模樣都完全不同。
冷戰也沒有結束,柏林也是間諜、殺手齊聚的諜戰天堂,這讓柯琛更感到自己站在的歷史的最前沿。
大街上,來往着土耳其人,東歐人,越南人,日本人,甚至也有不少中國人。
土耳其人開的烤肉店在德國如雨後春筍般遍佈開來,東歐人偷渡來德國尋找工作,早年就出國的中國人在這裏開着餐館和超市,也有一小部分是讀書的學生和前來洽談的公務人員。
真是一片欣欣向榮!
在出站前,車站裏的商店老闆探出身子,招手喊住了柯琛:“喂,小子,你個烏鴉嘴,上次你怎麼知道阿根廷世界盃能得冠軍,賺了不少吧?”
柯琛回過頭微笑一下,用手指比了一個三,並不多言。
“什麼?三百,三千,不會是三萬吧?你個混球,竟然不早點告訴我……”
出站以後,車站距離庫達姆大街也有一小段距離。
柯琛百無聊賴地等着紅綠燈,看着人來人往通行過馬路。
八月是德國最炎熱的季節,西德的女孩此時已經十分開放,但雪白的大腿和露臍的腰肢並沒有吸引到柯琛,他的腦子裏現在想的全都是各種宏圖偉業。
東西方向的綠燈亮了,人羣開始來往。
柯琛瞟向人羣。
上學的小孩,提着公文包的白領,步伐緩慢的老年人,揹着滑板的青年,青春靚麗的女孩……
一個亞洲人的臉龐映入了柯琛的眼簾。
他感到時間被停止了一般,即使是剛穿越來的時候也沒有此時的震驚。
這張臉如此熟悉,熟悉到柯琛完全不適應。
姐姐?
她不應該出現在這裏!
柯琛奮不顧身地衝向前去,擠進人羣中,跑到每一個女性的面前看了一遍,卻沒有一個是姐姐。被打擾的女孩都用怪異的眼光看着他。
等到人潮散去,徹底無法再發現姐姐的一點蹤影了。
他不得不走回上班方向的那條斑馬線。
是我看錯了吧?現在德國的亞洲人也挺多,長得像很正常……
柯琛悻悻地把襯衫重新整理了一下,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看錯了,畢竟這裏是八十年代的德國。況且姐姐連德語都一點不會,怎麼可能會出現在這裏。
他迫使自己把思緒收回來,重新挺起胸膛。
因爲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去完成。
柯琛打工的歡喜中餐館在庫達姆大街。
餐廳的門面不大,於是阮老闆在隔了七八個店面的地方又買下一間,這就導致對服務員的要求十分之高,上一次菜要來回跑一百多米。
柯琛雖然算是喫苦耐勞,但也是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了。
五十多歲的老闆阮離是越戰時移民到德國的北越人,有一點中國血統,會講一點中文。話是這麼說,然而他對柯琛仍然是十分嚴苛。
柯琛把所有桌子用抹布擦了一遍,地上也潑了水,清洗乾淨。
老闆阮離此時從後廚走出來。
“怎麼來得這麼遲?”阮離用手指抹了一把桌面,看有沒有灰塵。
“我就是按照您規定好的時間到的啊。”
柯琛心裏倒也好笑,餐館裏的活累得要死,工資卻只有法定時薪的二分之一。
“哪裏有員工比老闆還晚到的道理。”
阮老闆擺出一副刻薄的臉,用手敲了敲桌子。“別忘了你連打工簽證都沒有,我出於好心才收留你!”
餐廳裏的員工都轉頭看向柯琛,好像是他惹了事。
同樣在這裏打工的越南女孩阿鳶遠遠地對他擺擺手,意思是不要惹老闆生氣了。
“這個……”柯琛倒是被說中了,嘴角不禁笑起來。“您說得對。”
他太久渴望這一刻了。
小小的中餐館豈是我待的地方?
柯琛把員工服利索地脫下,揉成團,扔到阮離的懷裏。
“我沒有打工簽證,也就沒有勞務合同。那我想走,現在就可以走,對吧?”
“你什麼意思?”阮老闆聲音開始氣得發抖,抓到那團衣服以後又狠狠地甩到地上。
阿鳶急忙跑過來把衣服拾走。
“爺不想呆這裏了。”
柯琛用中文一字一頓說出了這句話。
“Ciao~”(意大利語的再見)
柯琛向餐廳裏的人揮手致意,臉上充滿了自信的笑容。
阮老闆目瞪口呆地看着柯琛大步向餐廳大門走去。
“你現在敢走,這周的工資我不會……”阮離最後只能咆哮道。
“不用了,真是客氣了。”柯琛並不回頭,向後擺擺手。
走出大門,只聽到最後一聲咆哮:“臭小子,我要去移民局舉報你!”
“找得到我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