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間包廂門被人打開,一個女人穿着高跟鞋和吊帶,倚在門口處衝前臺方向高聲喊道,“再來十瓶啤酒。”
“好咧!”
女人滿身的煙味,吊帶裏頭的內衣歪了,她也不顧及是否有人在,直接將手伸進去整理了下。
任苒慌忙別開視線,走到第二間包廂的門口。
凌呈羨就跟在她身後,兩人停住腳步,男人朝旁邊的牆壁上輕靠,任苒盯着面前的那扇門,慢慢將手伸出去。
她握住門把,掌心內有種令人不舒服的粘稠感,她不需要多少心理準備,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就做了最壞的打算。
任苒將門推開些,裏面震耳欲聾的歌聲往外鑽,拿着話筒的男人五音不全,全靠嗓子在硬吼。
她透過敞開的門縫以及包廂內隱隱透出的燈光,看到沙發上坐着好幾個人。但霍御銘在人羣中就是最耀眼的,任苒不用仔細找,一眼就能分辨出哪個是他。
霍御銘穿着白色的襯衣,肩膀被旁邊的人摟着,那是個四十出頭的男人,他大聲地說着什麼話,言語粗鄙,隨後的動作卻驚得任苒腳步都不敢擡。
男人低頭親在霍御銘臉上,他另一邊坐着個年紀相仿的女人,見到這架勢還笑着用手扯開霍御銘頸間的扣子,並將那隻手往他胸口方向探去。
這畫面夾雜着衝擊而來,男人推着霍御銘想將他壓在沙發上,任苒胃裏面翻滾的難受,她今天晚飯都沒喫,本來胃就隱約抽痛,這會受了刺激,哪還扛得住。
她想也不想地拉上門,她手掌緊攥着門把,蹲下身來不住乾嘔。
凌呈羨低頭看眼,他的初衷很簡單,並且目的也已經達到了。
任苒不是說他噁心麼?那他就帶她來看看,她心心念唸的人天天都在做着什麼事,他倒是想問她一句,誰更噁心?
只是這會看到她乾嘔卻不敢發出聲音的樣子,他沒來由的又覺得心疼,凌呈羨直起身,嘴脣蠕動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任苒捂着嘴,生怕被裏面的人聽到,胃裏面翻滾的厲害,但吐又吐不出來。
凌呈羨彎腰攥住她的手臂,將她提起來。“走,回家。”
她怎麼可能就這樣回去,任苒伸手將凌呈羨推開,男人定定地看着她,“你難道還想進去?”
任苒將喉間的難受吞嚥回去,爲什麼不進去?
她找了那麼久都找不到,難道只是看一眼就夠了嗎?
任苒伸手想去開門,凌呈羨再度握住她的手掌。“任苒。”
她用盡全力將他的手揮開,一把擰開了門把往裏走。
包廂內的嬉笑聲並未停止,任苒踩着地板往前走,最後一腳踩在了茶几跟前的地毯上。霍御銘上半身躺在沙發內,望出去的視線只看到了任苒的腿,他眼簾輕擡,看到任苒打開隨身帶的包,從裏面掏出兩沓錢丟到桌上。
“你們分了吧,先出去。”
她只要出門去找他,就一定會帶着錢,萬一找到的時候需要用錢解決呢?
任苒多一眼都不想看這人,只覺那種噁心感又來了,“出去。”
男人起身拿了錢往外走,剩下的幾人見狀,趕忙跟出去分錢。
霍御銘還維持着先前的姿勢趴在那,任苒擡手擦了下眼角,“怎麼,認不出我了?”
男人兩手撐着坐起身,襯衣被人扯掉了好幾個釦子,只剩下兩片衣角勉勉強強地塞在褲腰內,他也顧不得上半身裸露,他伸手抓了兩把頭髮。任苒這纔看到他原本的黑髮被染成了搶眼的灰色系,整個人透着一種不明而蠢蠢欲動的誘惑。
“你怎麼來了?”
包廂內煙味濃重,薰得人頭痛欲裂。
霍御銘傾過身,從茶几上拿了包煙,他抽出一根後塞到嘴裏點上。
任苒聞着煙味,越發覺得難受。
而此時凌呈羨就站在外面,沒有離開,兩人的說話聲被正在播放的歌曲聲遮掩住了,他視線望進去,看到了任苒的背影。
霍御銘吸了口煙,薄脣微啓,他靠坐在那裏,眼神盯着任苒的腳邊。
他嘴脣其實在發抖,他害怕面對任苒,他那麼難堪的時候肯定被她看到了。
“霍御銘,我們快走。”
任苒上前步,不明白他爲什麼還坐在這。
男人單手插進發絲,目光警惕地看向任苒。“誰帶你來的?”
她答不上來,不敢在霍御銘的面前提起凌呈羨三個字。
“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任苒面對這樣的男人,完全不知所措,“我們先出去好不好?”
霍御銘卻是輕搖下頭,“苒苒,你快走吧。”
“你知不道阿姨她已經……”
霍御銘拿着香菸的手抖了起來,他都猜到了,他苦笑着輕閉眼簾,“我給我媽打過電話,但已經停機了,我知道她八成是走了。”
任苒這會就跟那時候一樣的無助,“你知不知道我到處在找你?既然阿姨的電話打不通,你爲什麼不找我?”
霍御銘抽完了一支菸,將剩下的菸頭掐熄在菸灰缸內,“你心裏應該清楚,他若不想讓你找到我,你我是見不了面的。”
任苒將大屏幕上正在滾動的畫面給切了,包廂內頓時安靜了下來。霍御銘低頭想要將釦子扣上,卻發現方纔那女人太暴力,連拖帶拽,鈕釦被撕得一顆都沒剩下。
她走到他身邊,低頭看着他,卻又有不忍,“御銘,有些事都過去了。”
霍御銘上半身往後靠,眼裏一片涼漠,目光定在任苒的側臉上,“我不會走的。”
任苒怎麼也沒想到會等來這樣的回答,“你瘋了嗎?這是什麼地方!爲什麼不走?”
她其實心裏應該知道答案的,霍御銘不是不想走,是走不掉。
凌呈羨只是答應了帶她來見他,而不是答應讓她帶他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