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瑛火化的那天,沒有通知老家的親戚,自從凌暖青的父親過世後,她跟那邊的人幾乎都斷了來往。

    人家都知道她找女兒快找瘋了,這是一個無底洞,用再多的錢都填不滿的。

    誰都不想沾上這樣的親戚,而袁瑛自己也硬氣,除了賣掉房子的錢之外,她一路找一路打工,沒有張嘴問人借過錢。

    只是天意弄人,她連一天福都沒享,就這麼走了。

    凌暖青跪在靈堂內,除了等待火化之外,並沒有來弔唁的人。

    凌紹誠在旁邊站着,好幾次走過去想要拉她,但凌暖青就是一動不動。

    “暖暖,乖,先起來。”

    這麼跪着,膝蓋都要受不了。

    她不跟他說話,就好像身邊壓根沒有這個人,凌紹誠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助理從外面匆忙進來,走到了凌紹誠的身邊後,貼耳說了句話。

    凌紹誠眉頭緊皺,起身往外面走,到了門口後纔出聲,“她又想搞什麼花樣?”

    “只是令人送了花圈過來,那些人堅持要送進來。”

    “把他們都轟出去。”

    助理朝跪着的那抹身影看眼,“在外面僵持着呢,那些人說是少奶奶讓送的,必須送進靈堂。”

    “貓哭耗子假慈悲,我還不需要她跑到這裏來裝好人。”

    話雖這樣說,事情卻還是要解決,袁瑛的事有些媒體已經捕風捉影了,萬一在殯儀館的門口再鬧出點什麼事來,恐怕是不好收場的。

    “走。”

    助理收回視線,跟着凌紹誠大步往外走。

    凌暖青一張張看着手裏的畫像,她跟袁瑛的合影好少,都是相認以後用手機自拍的。

    她點了打火機,將正在燃燒的紙丟進火盆內,她看到火苗吞噬了媽媽的臉,很快就燒過她的眉眼,她的頭髮。

    絕望的悲傷感如此兇猛地壓過來,凌暖青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麼熬下來的。

    砰——

    跟前的火盆被人一腳踢翻,飛出來的紙片落到了凌暖青的手邊,差點燙到她的手。

    一雙女人的腿站定在凌暖青的身旁,腳上的紅色高跟鞋鞋跟還鑲着鑽,凌暖青只是掃了眼,不用再往上看都知道是誰了。

    “凌暖青,你現在應該相信這世上有報應了吧?”

    凌暖青將那個火盆扶正,滿地的狼藉,錫箔灰都散了一地。

    “你怎麼進來的?”

    倪蕾沒有往前,畢竟覺得晦氣,她也沒這麼大的膽子,“我讓人送了花圈過來,是我的一點心意。”

    “你出去吧。”

    倪蕾只覺陰風陣陣,她甚至有些後悔過來了,“我以爲你會哭得死去活來,到底是失散了十幾年的,沒什麼感情吧?”

    “其實你應該換個角度想想,你媽這樣是解脫了,要不然看見你這樣墮落,多難受?”

    凌暖青握緊了手裏的畫紙,這是她心裏的傷疤,別說是被人揭開了,還是當着自己死去母親的面,她輕輕閉起眼簾,想讓袁瑛走得清淨。

    “據說是個意外?你說會不會是這種可能?她幹活的時候想到你的醜事,所以一晃神,才失足掉了下去?”

    凌暖青拿起邊上的打火機,想要繼續點火,倪蕾居然擡腳踢到了她的手腕上。

    尖細的鞋跟就和一把錐子似的,踢在凌暖青的手骨處,骨頭有種瞬間的撕裂感。

    “在這裝什麼孝女呢?我要是你,我就一頭撞死在這,你就不怕你媽在黃泉路上孤單嗎?”

    凌暖青勉強站了起來,她雙腿跪得麻木掉,站在那裏腿在打顫,倪蕾可不怕她會突然動手。看凌暖青的樣子,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了似的,她現在是絕對的弱勢。

    凌暖青朝旁邊走去,倪蕾知道她的話又重又難聽,她想落荒而逃。

    她緊隨其後,看到凌暖青走到旁邊的一扇門前,“凌暖青,我在跟你講話,你聽不懂人話嗎?”

    凌暖青開了門往裏走,這像是一間簡陋的休息間,很小,裏面就放着幾張椅子,就是爲了給傷心過度的親人緩口氣的。

    “你媽……”

    倪蕾嘴上還在說着,猛地看到凌暖青回過身,她手掌勾在倪蕾的頸後,將她用力往前推去。

    噠噠的高跟鞋踩地聲顯得很狼狽,倪蕾一下沒站穩,撞在了其中一張椅子上。

    她身子撲出去又砸向牆面,只聽得關門聲傳到耳朵裏,凌暖青已經回到靈堂內,並用插在鎖上的鑰匙將門反鎖掉。

    倪蕾趕忙起身,她跑到門口踢了下門板,“放我出去!”

    這兒畢竟是殯儀館,不論多高檔那都是死人待的地兒,她看向四周,牆面上還貼着一些稀奇古怪的畫,特別是陣陣哀樂迴盪在這個小房間內。倪蕾頓時覺得崩潰,“放我出去!”

    凌暖青像個傀儡似地杵在那裏沒動,她直盯着門板,擡起手在牆上按一下。

    “啊——”

    裏面的燈被關掉,伸手不見五指,倪蕾更加害怕,“凌暖青,放我出去。”

    她回到先前的地方跪着,拿了畫紙和打火機在手裏,凌紹誠回到靈堂時,就聽到了休息間內傳來的聲音。

    “救命啊!”倪蕾是真的害怕了,她總覺得背後像是站着什麼人似的,她不停地在原地跺腳。“聽見沒有,放我出去!”

    凌紹誠視線望過去,頓時就明白過來了,原來送花圈的那些人只是幌子。

    助理跟在後面,剛走到門口便聽到了淒厲的喊救命的聲音。

    他走過去想要查看,凌紹誠喊住了他。“你做什麼?”

    倪蕾豎起耳朵,聽着這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她雙手劇烈地拍打着門板。“紹誠,快放我出去,紹誠!”

    助理衝着那扇門指了指,凌紹誠蹲下身,看眼地上的狼藉,很顯然倪蕾方纔在這顯了一通威風。

    “你有聽到什麼聲音嗎?”凌紹誠擡頭問助理。

    倪蕾這呼喊聲恐怕能把天花板都掀了,助理喉間滾了滾,“沒有聽到。”

    凌紹誠垂下了視線,“我也沒聽到。”

    倪蕾掏出手機想要找人,可是屏幕的光亮起來後,房間內顯得更加恐怖。

    她的臉被襯出了蒼白,倪蕾趕緊將手機放回去。“紹誠,救我!”

    凌紹誠卻是充耳不聞,彷彿靈堂內壓根沒有第四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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