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絮還沒來得及細看,就聽到激烈的撞擊聲。
旁邊搭建的氣模被狂風捲了起來,黃色的城堡撞在旁邊的鐵架上,整個舞臺都被掀了一樣。
氣模很大,所到之處幾乎是一片災難,現場還有媒體,一個個架子和攝像機被砸了不少,就連椅子都被掀光了。
楚絮擡起頭,看到氣模的一角掛住了頂頭的燈光架,那架子搖搖欲墜就要砸下來。
她趕緊拉了焦閱一把,“小心!”
哐當——
砸下來的燈具,混合着玻璃變得四分五裂,臺上臺下的人亂作一團,完全失去理智,甚至還發生了踩踏。
不遠處,另一個氣模也飛了起來,楚絮聽到一個女人撕裂了嗓音在喊。
“救命啊,救命——”
一個小孩子還在上面玩,沒能及時抱出來,他隨着氣模被帶上了好幾米的高空。
沒人能顧得上他們,所有的人都在逃命。
女人絕望地拽着氣模邊緣,但是風越來越大。
“求求你們了,救命啊——”
楚絮推開焦閱,她走出去幾步,被人撞得連高跟鞋都丟了一隻。
焦閱在她身後驚慌失措地喊,“絮絮,你幹什麼去啊?回來!”
下面更亂,她就不怕被人踩死嗎?
焦閱瑟縮着肩膀,將自己抱得緊緊的,這輩子就沒碰到過這麼可怕的事。
那個孩子還小,在上面怕的只知道哭了,楚絮不停地撥開人羣,“讓讓,快讓開。”
這時候,誰還能顧得上素質和教養呢?
“滾開!”他們要逃命,誰擋着面前的路都不行。
焦閱的喊叫聲被淹沒在人羣內,她看着楚絮義無反顧地往前。
即便自己活得如螻蟻一樣,即便她的遭遇足以令她精神崩潰,永墜地獄,可心之所向,皆是善。嚮往光明的人不論到什麼時候都不會放棄自己的本心。
楚絮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吧。
在所有人都哄逃的時候,她選擇了逆行。
焦閱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淚眼朦朧中,看到那個孩子被甩下了氣模,看來是活不成了……
工地。
四周是不停轉動的機器聲,以及各種嘈雜聲。
新一層樓剛澆築完畢,蔣修知坐在一側的模板上,兩條腿懸空,望着樓底下出神。
助理來到他身邊,“喫飯了。”
工地上有食堂,這個點差不多要開飯了,施工員們晚上還要加班。
樓在一層層拔高,可蔣修知站得越高,心裏越空。
他聽到手機裏一直有新聞推送的聲音傳來,他心煩氣躁,拿出來看眼。
一排的信息,都是黃海國際氣模傷人的事。
他漫不經心問道,“楚絮今天在做什麼?”
“應該是外出工作了,好像說去黃海國際那邊,有個珠寶秀。”
“什麼?”
蔣修知點開了新聞,一張張照片充斥而來,裏面有無數張驚慌失措的臉。
不少人都被砸傷了,有人手捂着額頭,也有人被壓到了腿。
蔣修知不停將照片往下翻,他沒看到楚絮,但是看到了焦閱。
“楚絮出事了。”
他在車上就一直在關注新聞,現場所有的傷員都被送到了附近的定山湖醫院。
蔣修知趕去的時候,救護車還在往醫院內拉人,刺耳的聲音鑽進了他的耳膜,他往裏衝時差點踩空臺階,身子幾乎是跌跌撞撞進了搶救室大廳的。
他拉着一個護士問,“楚絮在哪?”
護士有急事處理,推開了他的手臂,“你自己找吧,這麼多人……”
“她長得很漂亮,身材高挑,很……很耀眼的,你肯定有印象。”
“你別在這搗亂了行不行?送進來一堆人呢,個個臉上血污,還有的人毀容了呢。”
蔣修知四下看着,想要找到楚絮的身影,可這麼多人頭,沒一個是他要找的。
醫院內的牀位不夠,有些受了輕傷的都被安排進了辦公室。
蔣修知無措地站在原地,成了一個最多餘的人。
旁邊的人行色匆匆經過,撞到了他,也不說一句對不起。
蔣修知往後退了步,隨後就要去闖搶救室。
“楚絮——”
他滿心都是她,心裏想出一百種可能性,傷了臉也沒事,砸傷了更沒事,他給她治,只要人活着就好。
蔣修知衝到搶救室內,裏面亂糟糟的,痛苦的呻吟聲充斥着耳膜。
他望向一張張病牀,既希望看到楚絮,又不想在這裏發現她。
“醫生,救救我,我的腿好痛,不會要鋸掉吧?”
“我的臉,我不要毀容……”
蔣修知硬着頭皮,一張張病牀去看,但都沒有楚絮的身影。
“你誰啊?進來幹什麼?家屬出去等。”
“我找楚絮。”
“出去出去!”
蔣修知被趕到了外面,他這纔想到要打她的電話,可打了也是白打。
楚絮根本就不接。
他急瘋了,看到誰都要拉着一把,“看到楚絮了嗎?”
蔣修知像個沒頭蒼蠅一樣,楚絮從醫生辦公室出去時,下意識又躲了回去,不想被他發現。
“你這人有毛病啊?”有個護士終於受不了了,“你再這樣我就報警了。”
楚絮真怕蔣修知在醫院犯渾,她只好跨出去一步。
“蔣修知。”
聲音穿過嘈雜的走廊,蔣修知滿目皆是狼狽和茫然,他的視線很快定格到楚絮臉上。
他眉眼瞬間展開,快步走過去。
她應該沒事,至少看不出受了重傷的樣子。蔣修知站在門口,懸着的心這才落定。
“沒事吧?”
“沒事。”
身後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蔣修知還未來得及讓開,肩膀上就被人狠狠撞了下。
那人走得很急,眼裏都是慌張,經過楚絮時還撞了下她的手臂。
她痛得趕緊捂住,人也跟着彎下了腰,男人連腳步都沒有停,徑自走進去。
“人呢?”
“爸爸。”檢查牀上的小男孩坐了起來。
蔣修知眼見楚絮表情痛苦,捏緊了拳頭就要上前。
打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