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的力道並不大，她自己也知道，蔣修知摸着她的手背，將前額貼了過去，“我就是想不通而已，爲什麼來看我一眼都做不到呢？”
即便她深恨他，可他奢求的也不多，每個月看一眼，行不行？
楚絮手掌慢慢握起，“對不起。”
蔣修知以爲自己聽錯了，有些難以置信地擡頭看她。
楚絮背對他站在那裏，但側臉上打了一層細細的光，神情看上去多了些沉重。
蔣修知捏緊她的手，“你又想騙我，讓我放過你，這纔跟我說對不起是不是？”
“我當初騙了你，我知道，如果不是我說我會等你出來，你不會這麼幹脆認罪的。”
可她沒能信守承諾，她每一步打算中，都把蔣修知給忽略了。
“爲什麼不等我？”
楚絮艱難地扯了下嘴角，“等不了。”
“爲什麼等不了？”
從她答應勸服蔣修知認罪那天起，很多事就已經由不得楚絮了。
男人的手心很燙，但指尖卻有些涼，楚絮手掌握下去，正好包住了蔣修知的手指。
她慌忙又鬆開，蔣修知指頭一陣酥麻，用力拽了她一把。
楚絮往後退了步，撞到了蔣修知的腿，被他勾住腰坐了下去。
蔣修知用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我就抱一會。”
“我已經儘量離你遠遠的了，蔣修知，你知道這幾年我過得多……”
楚絮嘴裏的自在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不知是因爲怕蔣修知聽見了刺激到他，還是覺得這話連她自己都騙不了。
“過得不好是不是？”蔣修知搶過楚絮的話，“我都是數着日子過來的，一天，兩天……數到最後漸漸忘了，做夢都想着睜開眼能看見你。”
宋雯說牢裏面的日子很不好過，以至於很長的一段時間，楚絮看到那種情節的電影都會直接關掉。
她垂着眼簾不說話，蔣修知思念太甚，身心都被折磨得精疲力竭。
“爲什麼要給他生個孩子？”
“我都說了，意外之下有的。”
“那爲什麼不打掉？”
楚絮側過臉看了他一眼，“那是一條命，不是說打就能打的。”
“你不是對他沒感情嗎？”
楚絮想不出別的話來應對，“孩子是無辜的。”
蔣修知嘴角卻是勾勒出一抹冷笑，“原來你是這樣想的，原來，一個孩子就能把你綁在身邊，我以前怎麼就沒意識到這一點呢？”
楚絮剛想開口，但下一瞬就被蔣修知推倒在了沙發內，他雙手撐在她的身側。
“我跟你若有了孩子，你也會留在我身邊吧？”
楚絮聽這話荒唐極了，“不會。”
“爲什麼？”
“蔣修知，你恨我嗎？”
蔣修知臉色一點點繃緊，話語聲是從牙齒裏面咬出來的，“恨啊，怎麼能不恨。”
“那你就該讓自己活得好好的，站回你人生的最高點去，讓我仰望你，讓我悔不當初，一輩子都在後悔中度過，最好的下場是鬱鬱寡歡……”
蔣修知就沒聽過這麼能咒自己的人。
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確實，一個給人生過孩子的女人，配不上我。”
“今晚就睡在這。”
“不是說了我配不上你嗎？”
“幹躺着，我還想看看許星函要知道了，會不會連夜殺過來。”
楚絮乾脆換了個姿勢，“那我睡了，晚安。”
蔣修知在邊上站了會，沒想到楚絮居然真的能睡，她一點都沒有不自在或者不好的情緒。
男人回到牀邊坐下來，這原本是趙愉景的房間，她的行李箱還在這。
蔣修知懶得再把楚絮帶上去，所幸牀上並沒有被睡過的痕跡。
他晚飯還沒喫，但並不覺得餓，蔣修知關了燈躺到牀上。
四周一片漆黑，楚絮這纔敢睜開眼睛，耳朵裏面很清靜，這會還早，她倒是沒想到蔣修知這個點能睡覺。
她喜歡安安靜靜地待着，只不過沒一會，她就聽到牀那邊有動靜聲。
蔣修知嘴裏不知道在說什麼，很模糊，一聲尾音拉得長長的，像是做了噩夢。
楚絮沒管，但這個過程持續得很長，她越聽越不是滋味。
“蔣修知？”
沒人應答。
楚絮乾脆起身，她摸黑走到牀邊，將壁燈打開。
蔣修知仰躺着，雙手都放在被子外面，整個人不能動彈，臉上都是汗。
他嘴脣蠕動，也不知道在講什麼，楚絮彎下腰叫他，“蔣修知？”
她乾脆伸手用力推他，“你醒醒。”
蔣修知猛地睜眼，立馬就從牀上坐了起來，他沒看清楚絮的臉，下意識往後退去。
“你做噩夢了？”
蔣修知有些渾渾噩噩，脫口而出。“幾月幾號了？”
楚絮說了個日期，蔣修知的視線定在她臉上，他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我以爲有人要殺我。”
“這房間裏就我跟你，你怕我對你下毒手嗎？”
蔣修知後背靠着牀頭，“我以爲我還在監獄裏。”
楚絮不知該怎麼開口，“睡吧，再說房間外面也有人守着。”
“楚絮，你陪我睡一晚。”
“你說什麼呢。”
“就躺在我身邊，什麼都不幹。”
楚絮覺得這樣都很荒唐，“我睡在沙發上，哪也不去。”
“那我也到沙發上去睡。”
楚絮在牀邊坐了下來，“那你睡，我看着你行不行？”
“也好。”
蔣修知躺了回去，將被子拉高過肩膀，楚絮說不出這個男人有哪裏不對，可他跟三年的蔣修知就是不一樣了。
很多行爲習慣，好像都有了改變。
楚絮望着他的臉，蔣修知面貼枕頭，突然睜開眼看她。
兩人的目光撞上，楚絮有些不自然，他卻是滿意地挽起嘴角。“你果然在盯着我，沒騙我。”
這人真的是有點無聊。
“睡吧。”
蔣修知合起眼簾，有她在身邊終歸是不一樣的。
他整顆心像是陷入了棉花糖裏面，又軟又甜。
蔣修知過了很久，偷偷睜開眼簾看楚絮，見她正一臉出神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