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趙婉兮意識到了白憐跟歐陽華菁之間的貓膩。

    調轉視線,果然就看到對方正衝她笑的得意,完了還做出乖巧的模樣,朝着太皇太后繼續獻殷情。

    “太皇太后覺着這舞如何?跳的可還好?跳舞的這個女子,還是瓊華宮裏頭的呢,聽聞是皇上專門從宮外帶進來,暫寄皇后娘娘那邊,交由她調教來着。

    據臣妾瞭解,這女子也是極爲有心了,爲了能在您老人家壽誕這日以舞曲獻上自己的孝心,這段時間都不眠不休地練着,好好的身子,累的都出淤青了,這份苦,旁人可輕易受不了。

    便是臣妾看着,也是心疼的很,您老人家若是還喜歡,就賞她一份恩典吧?”

    老實說,活到了太皇太后這個歲數,而且好歹也是見多識廣,經歷過後宮爭鬥下來的,一雙眼睛歷盡千帆,還有什麼看不透徹?

    就歐陽華菁那點兒小招數,在她這裏,根本算不上什麼,一眼就透。

    若跳舞的人當真只是那麼簡單,冷君遨跟趙婉兮都沒有異議,她這個恩典,給了也便給了,畢竟這人老了,還是喜歡熱鬧,享受天倫。且皇室裏頭,總還是子孫興旺來的要好一些。

    可惜她耳不聾眼不花,既然趙婉兮看清了跳舞人的那張臉,她又怎麼可能會沒看到?

    太皇太后本還樂呵呵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眼帶審視地回望着歐陽華菁,沒什麼溫度地笑了笑:“麗妃倒是當真有心。”

    昔日因爲一個雲子佩,成功地離間了她兒孫之間的父子情,那事兒,錯在自己兒子,太皇太后沒得說。冷君遨帶回白憐,且安置在瓊華宮偏殿的事情,她也略知一二。

    唯獨沒想到的,就是歐陽華菁竟然真敢將人給弄到衆目睽睽之下。

    暗含銳利的視線在下首掃了一圈,太皇太后果然就發現,朝臣,尤其是那些老臣們的表情反應,都變得有些微妙起來。

    顯然趙婉兮也沒料到對方竟然能來這麼一招。

    爲了對付她,歐陽華菁也是蠻拼的,要生生給自己搞出一個情敵來的架勢,還真是不符合她此前爭風喫醋的性子。

    而且,要給太皇太后獻孝心這話,也很值得深究,畢竟不是什麼人,都有這個資格的。不僅如此,歐陽華菁話裏話外都別有深意,不僅直接點明瞭白憐的來處,是冷君遨親自帶進宮裏頭的,還時時拿她跟自己相提並論,意思已經十分明顯了。

    而太皇太后的意思又不明確。

    落在自己身上探究的目光,趙婉兮不是沒有感覺到,只是,她卻根本就沒有辦法去迴應,再度遙遙望着白憐還跪在下面擡着臉的模樣,心底五味陳雜,恍然有了非常不好的預感。

    連像太皇太后這樣見過了大風大浪的人,都被眼前的白憐給震住了,那……冷君遨呢?他可還……招架的住這樣的驚喜?

    別樣的滋味才襲上心頭,不等趙婉兮去看對方的反應,就聽到歐陽華菁竟然又在那搞事情了,紅脣一掀,笑的討好而愜意。

    “皇上,您說呢?”

    他說呢?

    與此同時,趙婉兮也側耳細細聽着。無奈半響,冷君遨的聲音都沒有入耳,她深吸一口氣,暗自掐住了自己的掌心,驀然擡頭。

    首先入眼的,便是一張神色極其複雜的臉。

    容顏還是那張容顏,沒有任何的變化,但是那上頭的表情,卻陌生的讓趙婉兮抑制不住地鼻頭髮酸。

    冷君遨依舊還是緊盯着跪在下面的白憐,顯然是沒有反應過來的架勢,人還有些怔怔的。只隨着歐陽華菁的聲音,不由自主地站起了身,竟然就要朝着下首走去。

    所幸太皇太后反應快,低低喊了一聲,他才頓住了腳步。

    “皇上,你要去哪?”

    爲了顧忌着冷君遨的顏面,太皇太后的聲線並不是很高,但是其中威嚴低沉,令人醒神。

    果然很快就讓冷君遨清醒了過來,重新訕訕坐了下去。然後居然越過了趙婉兮,直接朝着太皇太后徵求起意見來。

    “皇祖母,此事……您看呢?”

    他這話,續的是此前歐陽華菁的那句,可見還是將那話給聽進去了,祖孫兩個目光對視,太皇太后神色複雜。

    更多的,還是慈愛跟心疼,見着自家孫子的癡色,心下終是不忍,總算是仔仔細細看向了下首的白憐。

    臉上的表情,也一秒轉換,變成了略微威嚴的冷漠,道:“你叫什麼名字?”

    這變化,可是跟同冷君遨還有趙婉兮,哪怕是歐陽華菁說話時,完全不同。也讓白憐身形不甚明顯地顫了顫。

    臺上氣氛詭譎難測,臺下的她,幾乎是兩股戰戰。膝蓋接觸着青石地面,有些疼,也有些涼,不過她卻不敢動,獨自一人跪在衆目睽睽之下,白憐實在是滿心的忐忑。

    選擇在太皇太后壽誕這日當衆獻舞,而且還選用了現在這個妝容,她這一招,也算是破釜沉舟了。

    就像是歐陽華菁說的,若是成了,從此直上青雲。

    但經此一事,這往後,瓊華宮是絕對不能再呆了,莫說瓊華宮,便是連這宮裏,也將會成爲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夢想。

    倘若是不成功,別說是往後的打算,怕是能不能活命,都會成了很大的問題,在生死麪前的恐懼支配下,白憐乾脆全部豁了出去,咬牙挺直了後背,脆生生地回答太皇太后的問話,努力不露出小家子起來。

    上位者最討厭唯唯諾諾的人,這是歐陽華菁說的,太皇太后喜歡乖順而大氣的女子,這也是她說的。這一回,白憐選擇相信她。

    至於趙婉兮那邊,卻是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回太皇太后的話,民女名喚白憐,原本只是無依無靠的孤女,幸得皇上相救,方纔能苟活至此,心中不勝感激,情願爲奴侍奉終生,能爲太皇太后獻舞,已是畢生幸事,不敢再有所求。”

    一番話,不僅說的坦蕩,也很大程度上表明瞭自己的真心誠意,聽的太皇太后暗自點頭,面上的神色,也算是緩和了不少。

    可之前的白憐,分明不是這樣的,可見她的確是下了很大的功夫,關鍵還是,這一切,竟然就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知不覺發生的。

    被冷君遨忽略過去,就跟沒有她這個人一樣,趙婉兮的心情,可想而知。不說惡劣到了極點,但是那一瞬的心痛跟眼底的酸澀,忍都快要忍不住了。

    若不是顧忌着場合實在不宜,她定然直接起身,不繼續留着給自己添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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