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手指頭都指出去了,才驀然變臉,聲線也銳利了幾分。

    “等等,你說你們是朝陽殿的?那我爲何從來都沒有見過……”

    石榴最後面的這句質問,到底還是沒能說完,一片雪亮而銳利的白之後,她的耳邊,響起了一道薄涼冷漠的譏諷。

    “多謝姑娘指點,只不過……你的話實在是有些太多了。”

    伴隨着這人的話語,之前那幾個黑衣人,已經順着石榴的指點,齊齊朝着花叢中奔了過去。很快,一開始那個身形踉蹌的人,便給逼了出來。

    果然是藏在那處的。

    此前也是他的身形太快了,石榴沒能看清,才以爲他也是穿着黑衣的,此時重新現身,方發現並不是。

    乃是暗紋深藍,在暮色中,容易被人看錯。

    胸口被砍出一道大口子,石榴呼吸困難,根本沒法隨意擡頭,心下不解地望過去時,第一眼看到的出了那人衣裳的顏色之外,便是他腰間的墜飾。

    一枚精緻的白玉吊墜,還有幾分眼熟的穗子,那個配色……

    電光火石之間,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石榴費力地上移目光,終於還是在一片絞殺中,看清了那個人的臉。

    隨即便是睚眥欲裂,震驚到無以復加。

    那個人,那個人,分明就是……可是怎麼可能?!

    他不應該是在……

    拼盡最後一絲力氣,石榴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瓊華宮正殿的方向,可惜裏頭歌舞昇平,一衆世家閨秀們都在爭先恐後各顯神通地施展自己的才藝,哪兒能注意到外頭的血腥?

    脣瓣張張合合,喉頭不住地顫動着,已經說不出任何話語的石榴使勁扣動着顫抖不已的手指,想要就着自己的血,在地面上留下點兒什麼痕跡。

    很快,一個歪歪斜斜的字眼便出現在青石板上,然而下一刻,一個黑沉沉的影子便走了過來。

    在石榴徹底失去意識的最後一秒鐘,看到有十幾個做太監裝扮的人無聲無息地從黑暗處走了出來,手腳麻利地開始處理凌亂的場面。

    擡屍體的擡屍體,清理地面的清理地面,幾盆夾雜了特殊藥材的水潑下去,血跡斑駁的地面,很快就恢復了原樣兒,再看不出半點痕跡來。

    主殿內的熱鬧,卻還在繼續上演着。

    有了冷君遨出面,雖說語氣並沒有多加嚴厲,譴責的意味也不是有多明顯,可到底有他一句,歐陽晟乾肆意挑釁的場面,還是被鎮住了。

    不論是出於何種目的,歐陽晟乾還是安分了下來,沒有繼續作妖。

    隨着他的安靜,歐陽華菁一瞬間沒能很好地掩飾住的緊張,也隨之煙消雲散。

    最正常的人,便是莫過於冷君遨了,面色始終淡然,沒有太大的起伏,除了一開始眸色緊了一些之外,再看不出異常。

    無奈趙婉兮心細,依舊還是不甚發現,適才被冷君遨捏在手裏,這會兒又重新放回去的酒杯,杯壁上竟然有了一道不怎麼明顯的裂痕。

    到底這事兒是自己孃家人惹出來的,對自己那位皇叔忌憚歸忌憚,歐陽華菁頭腦倒是不糊塗,知道眼下這種情況,還能開口的人,也只有自己。

    當下就假意輕鬆地笑言起來。

    “皇叔可真是會開玩笑,難得皇后娘娘如此熱心爲您的姻緣着急,您倒是將這矛盾對準她了,如此辜負好意,便是菁兒看着,也替皇后娘娘傷心呢。”

    一句不過是玩笑,算是歐陽華菁給之前那場鬧劇定了性。

    有她這麼圓場,下邊的人有一個算一個的,誰還反應不過來?

    反正不管是不是玩笑,只要有人說了,而且說的這個人還有足夠的分量,那它就是玩笑!

    眼看着這茬兒就要這麼過去的,一衆人裝傻的裝傻,裝瞎的裝瞎,都求生欲極強地力求表面上的和諧過得去的時候,豈料“噗嗤”一聲輕笑,又很是刺耳地響了起來。

    笑過之後,不合時宜出聲的白憐拿一雙無辜的眼看着上首的趙婉兮,一副溫婉無害的模樣,恭敬的像是在拍對方的馬屁。

    當然,也僅僅只是像而已。

    “皇后娘娘還當真是魅力無邊,不僅讓皇上如此這般傾心以待,便是連九王爺,也逃不過娘娘的魅力去呢。”

    “……”

    輕輕柔柔地笑,白憐的還是一如既往的模樣,看似不經意間,暗戳戳地就給趙婉兮挖坑,好像不看着她跟冷君遨之間生出點兒嫌隙來,心裏頭就不舒服似的。

    偏還頂着那麼一張臉,莫約是自認爲演技很好,殊不知旁人看着她的眼神,已經完全成了在看着一個傻子的模式。

    被她這麼十分直白地點透,不止是趙婉兮的臉色微變,就連被她視爲保護傘的歐陽華菁,也不滿地橫過來一眼。

    眸底的冰冷跟銳意,讓白憐莫名就覺着異常膽寒,預備再接再厲加把火的說辭,一下子就梗在了嗓子眼裏。

    “麗妃娘娘,您這是……”

    尚未說完,就被歐陽華菁毫不客氣地給打斷了:“白婕妤……”

    語氣帶着十足的不耐煩,歐陽華菁眸色陰惻惻地望過來,眼睛裏頭帶着無形的刀子。

    “這纔到哪兒,你就已經醉了不成?連皇后娘娘也敢不敬,不要命了?”

    白憐:“……?”

    白憐雖說不明白眼下又生了什麼變故,自己適才那話說錯在了哪裏。

    但好在她還能看得懂歐陽華菁的表情,也聽得懂她的言外之意,察覺到不對勁,就趕緊站起身,順水推舟一臉愧色地拜了下去。

    “麗妃娘娘說的是,是妾身不自制,貪心多飲了幾杯,竟出言無狀起來。這就告退下去醒酒,待薰意過去,再特請皇后娘娘恕罪開恩。”

    “去吧。”

    白憐一句說錯,便引起了歐陽華菁的不滿,這會兒見着她總算是有了點兒眼力勁,面色纔有所緩和,也沒顧忌趙婉兮,直接就揮了揮手,預備打發人走。

    反倒是趙婉兮這個皇后當事人,全程被無視了乾淨。

    這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從歐陽晟乾出現的那一刻起,趙婉兮的注意力便被對方吸引,全心全意地想着怎麼才能不被算計,也不大顧得上白憐。

    即便是她不長眼地跳了出來,也沒打算去追究什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打算就讓這事兒這麼過去算了。

    誰知就在白憐起身往後退時,她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再次落到了對方身上。

    準確地說,是落在了白憐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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