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莫不是,連廷尉府調查的結果,也不信了麼?”
這話,與其說是在撒嬌委屈,還不如說是質問來的更爲貼切一些。
因爲趙婉兮的這句話,室內的氣氛稍稍有了點兒不同。
全程經過看在眼裏,歐陽華菁始終一言不發,僅是緊握着擱在膝頭上的手。
此時見着不對勁了,方纔送了手指,一副後知後覺的模樣,起身行禮。
“皇上切莫着急,既然皇后娘娘說了證據確鑿,那便再仔細問問吧。白婕妤素來膽小,或者是有什麼苦衷也不說定。
她這人一向如此,被人欺辱了也悶不吭聲的,關於上官小姐被殺一事,臣妾覺着,必定是有緣由。”
趙婉兮:……“
何必說的這麼委婉?
你乾脆明示,是上官玉姝逼着白憐殺了自己得了。
心底吐槽如期而至,伴隨着的還有一個大大的白眼。還沒等趙婉兮當真諷刺過去兩句呢,得到示意的白憐果真就打蛇隨棍上,竟然當即就期期艾艾地抹起了眼淚來。
未語哽噎,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憐的好姿態。
“麗妃娘娘……果真是明察秋毫,妾身……妾身實在是……那位上官二小姐性子跋扈囂張。且妾身那時無名無分,本就不被她看在眼裏。
時時遇着,時時不免被她給羞辱一番,最後也是因爲被刺激太過,情緒有些激動,方纔會鑄成大錯,妾身……妾身……”
女子本弱,最是泫然若泣的模樣分外動人。
且不論當時的情況到底如何,反正經過白憐這麼一演繹,原本已經定性的事情,竟就這麼神奇地來了一個大轉彎。
聽得趙婉兮都忍不住想要嘖嘖稱奇了。
然更加奇怪的卻是,原本還是一副十分緊張白憐模樣的人,此時卻是壓根沒耐心聽她說什麼,眼見着歐陽華菁彎了膝蓋,便徑直越過了一側的趙婉兮,就要上前去攙扶。
因爲是背對着自己的緣故,趙婉兮自然沒法看清身前的男人此時臉上到底是個什麼神情,能看到的也不過是歐陽華菁目光正定在他身上。
不知傳達了什麼訊息,在冷君遨手臂剛剛要伸過去時,驀然止住。
然後旁若無事地縮回去,眨眼之間,就只是乾巴巴地出聲叮囑了一句:“麗妃身子不便,不用行禮了,坐着便是。”
說完,忽而又轉過頭,看向了身後的趙婉兮,嗓音似有幾分冷嘲。
“皇后當真是辛苦。”
及時低頭避開了對方的探究,有那麼一瞬間,趙婉兮只感覺自己頭頂有點涼颼颼的,至於辛苦麼……
暗裏彎了彎嘴角,趙婉兮語帶弦外之音。
“白婕妤當真是,會來事兒。”
被陰惻惻地點名,白憐一個激靈,本着多說多錯的原則,乾脆不接話,只跪在地上殷殷啼哭。
莫約是被她哭得有點動心了,冷君遨僵持了片刻,最終還是朝她示意。
“好了,別哭了,又沒處置你,那般傷心做什麼?”
喲?這話說的,有點兒水平啊。
不再躲避,藉着這會兒功夫調整好狀態,趙婉兮似笑非笑地揚眉,直接就毫不客氣地將遮遮掩掩的話題,給挑了個明白。
咄咄逼人的語氣,再加上對趙婉兮的表情有點不滿,聽到這話,冷君遨的臉有些陰沉。好歹還是忍耐住了,只暗啞着嗓音應承。
“橫豎已經拖了這些時日了,也不急在這一時半刻,皇后該不會,連這麼點兒時間都等不了吧?”
“當然不是,臣妾只是覺着奇怪,別說當時現場到底如何並沒有人親眼目睹,全憑着白婕妤一張嘴說,便當真事情是像她說的那樣,被羞辱欺凌,便可隨意殺人?
而且這殺的還是臣妾的孃家人,臣妾要個結果,不爲過吧。”
比較起一開始的放低姿態主動示好起來,這會兒的趙婉兮已經是棱角分明,完全成了正常時候的她。
聽得冷君遨眉眼一冷,正準備跟她直接言語對上時,趙婉兮卻退後一步收斂的眼瞼,整個人突然就安安靜靜的模樣。
行禮也是畢恭畢敬,此前那些複雜的情緒再不見半分,淡定而默然。
“皇上說的是,此事既然已經證據確鑿,想來這兩日就有結果了,臣妾耐心等着便是。想必皇上也不會讓臣妾失望,畢竟您可是曾親口答應的。”
“自然。”
能退一步自然是好的,不繼續被逼迫,冷君遨的臉色這才稍稍好了一些。
只是聽着趙婉兮一而再地提到他曾答應過的事,他心底莫名就覺着似乎有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可惜具體是哪裏不對勁,又琢磨不出來。
這間檔,行過禮的趙婉兮已經飄飄然離去,望着她的背影,這廂冷君遨跟歐陽華菁兩人,幾乎是齊齊皺起了眉頭。
兩人極快地對視了一眼,交流着彼此眼中的擔憂,冷君遨眼底閃現出了清晰的殺意,察覺到不對,歐陽華菁及時伸手抓住了他的袖子,擰着秀眉暗暗搖了搖頭。
自認爲十分隱祕的互動,卻被下首的白憐給悉數看在了眼裏,神情震了震,趕在被發現之前低頭,她繼續盡職盡責地哭。
出了明月閣的趙婉兮,走到沒人的地方時,卻是滿面陰霾。眼底更是波濤洶涌的戾氣,讓人完全不敢直視。
一道跟出來的宮人們沒一個敢靠近的,都是遠遠地跟着,一直等到趙婉兮一路往前,都快出了瓊華宮的宮門,眼見着她腳步緩了下來,人羣中一道清瘦的身影才趕了上去。
眉清目秀的小太監在趙婉兮身後彎腰低頭,聲線帶着恰到好處的清脆。
“奴才給皇后娘娘請安。皇后娘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因爲她周身氣場不對,那麼多伺候的人沒一個敢過來的,都怕被遷怒。沒想到最後竟然還有個不怕死的?
還是個小太監?
被對方問的回了神,趙婉兮這才稍稍收斂了自己身上的煞氣,揚了下眉:“你是哪裏伺候的?看着眼生。”
“回皇后娘娘的話,奴才小橙子。”
“哦。”
聽對方報出了名諱,趙婉兮思緒轉了轉,並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而是臨時改了語氣。
“最近瓊華宮……不,是整個宮裏頭,可是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