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着夜風塵的拒絕,趙婉兮倒是沒想那麼多,也不想勉強他,聞言點了下頭表示理解。

    “今日的事情,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若有機會,必定會償還的。你……也諸事小心,現在的京城,不太平。”

    太不太平的,既便是她不說,也能感覺的出來,聽她再一次跟自己道謝,夜風塵苦笑連連。

    “不用,我說了,你同我,不必如此客氣。況且再說了,便是償還,也該是我償還你纔是。”

    說完,生怕趙婉兮客氣回來的模樣,又連連擺手,“你進去罷,我看着你安全了再走。”

    趙婉兮:“……好。”

    說起來,就憑着她跟夜風塵之間的交情,好像的確是沒有必要如此客氣。即便是沒有別的,做個朋友還是可以。

    沒道理因爲她恢復了初時的記憶,便生疏起來纔是。

    也料想到兩人繼續推讓下去不僅可笑,也沒個結果,便乾脆地點點頭,徑直轉了身,緊走幾步去敲門。

    在她身後,夜風塵果然如自己所言,定定地望着她,那目光,讓趙婉兮如芒刺在背。

    其實說實話,昨天乃至之前,她被對方這麼盯着,準確來說,是被灰衣人盯着的次數,也不在少數,那種讓人頭皮發麻的警醒,也是同樣的不舒服。

    只是……

    明明看似灰衣人就是夜風塵,那爲什麼,同樣的一個人,前後看着她的目光,卻是完全不一樣呢?

    還有,此前明明種種線索都指向了夜風塵,一度讓趙婉兮篤定,只要跟他求證,就定然能找到冷君遨的下落,可是剛纔一路走來,她卻半點都沒生出要開口的慾望。

    甚至連想,都沒再想。

    有了這種怪異的感覺加持,就更加難受了。

    所幸院子裏頭有人守門,不過敲了兩下,門就被人給打開了。伴隨着急切的呼喚聲,趙婉兮被人一把拽了進去,落進了一個急切的懷抱裏。

    隨着門扇在身後重新緩緩關上,那種不舒服的感覺,終於被隔離出去了。

    一併被隔離的,還有固執地站在外頭,神情顏色皆十分落寞的夜風塵。

    直到眼底的最後一點明光都熄滅成幽暗之後,他才默默地垂下眼瞼,調轉身形朝右拐去,等到青藤小院門前重新恢復到一片沉靜之後,十幾步之外的街角拐彎處,傳來了一陣嘻嘻索索的響動。

    幾道黑衣人影悄然而至。

    “那個人,是烈焰島的少島主,我們該怎麼辦?”

    “王爺有令,只釣大魚。況且這烈焰島……”

    莫約是有什麼顧忌,後面的話,黑衣人再沒繼續說下去,而是臉色一肅打了個手勢,繼續道:“分兩個人出去跟着他,剩下的人繼續盯着這裏,我回去一趟,同王爺稟告。”

    “是!”

    並非逢年過節,加上宵禁,夜晚京城的街道,說不出的寂寥。

    再配合上夜風塵此時此刻的心情,那就是妥妥的落寞。好在這份落寞倒也沒有持續多久,拖着腳步委委佗佗地前行,繞過了兩條街之後,他終於頓住腳步。

    然後慢悠悠地轉身,明顯意有所指地朝自己身後不遠的陰影處盯着看了許久,突然咧出一抹寒意森森地笑容,動作乾脆利索地抽出了自己的劍。

    “月黑風高殺人夜啊……”

    正好他這會兒的心情不是很好,倘若是有人能用血來給他祭劍的話……

    伴隨着感嘆,他的身形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掠了過去,還沒等奉命跟蹤他的那兩個西岐侍衛反應過來,就看到眼前有迫人的寒光閃爍。

    連忙手忙腳亂地抵擋,才一動,那抹寒氣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半點沒客氣,夜風塵手一抽,其中一人脖頸間的動脈便被割斷,鮮血霎時間噴涌而出。就在他預備緊隨其後朝着另外一人下手時,有蒼老而沙啞的嗓音,驀然在街角盡頭響了起來。

    “少主。”

    簡單的兩個字,如同魔咒一般,一下子就打消了夜風塵臉上所有的殺意。如同木偶一般僵硬地轉頭,遙遙望着那邊跟自己打招呼的人,他脣瓣張張合合,愣是沒喊出一個清晰的稱呼來。

    反倒是那邊出聲說話的人先笑了,嘎嘎的笑聲淒厲而尖銳,也夜空中擴散開來,跟夜梟有的一拼。連同那破鑼般的嗓子,就像是鐵器接觸時那種尖銳的鳴叫,毫不客氣地荼毒着旁人的耳朵。

    “胡鬧夠了,也該回去了,島主正在等着您呢。”

    話語聽着客氣,但是實際上的內容,就沒有那麼讓人喜歡了。夜風塵僵硬着動作,緩緩收回了自己的劍。

    明明就在生死一線之間了,那個西岐侍衛前一秒都嗅到了死亡的味道,眼睜睜地看着迫人的劍氣朝着自己脖子划過來,卻愣是無能爲力。

    連喊,都喊不出來。

    哪知下一刻,所有駭人的殺氣,竟然就沒有了?

    連威脅着他生命的劍,也被收回去了?

    驚喜來的太快,導致他都沒能在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隨即又想到了對方的身份,這才堪堪安了心,垂頭掃了眼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半點氣息的同伴,撒開腳丫子就是一陣狂奔。

    生命珍貴,這條命撿回來的不容易啊,得珍惜!

    哪知跑着跑着,他就發現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下意識地低頭去看,便驚恐地發現,在腰間的地方,有一條細細的血線正在開裂。

    而且越來越大,越來越大,不過眨眼之間,洶涌的血液就跟不要錢似的往外冒,捂都捂不住。

    耳邊,響起的除了呼呼的風聲之外,就是適才那個老者沙啞蒼老的嗓音,駝着背,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然後一板一眼地朝着夜風塵說教。

    “既然做了事,就要擦乾淨痕跡,不留下任何把柄纔是。這樣的道理明明島主已經交代過了很多次,少主怎麼就是記不住呢?”

    聞言,夜風塵面色一滯,眼底透出幾分淡淡的不甘心,還有一瞬間想要反抗的暗芒幽光。然而最後,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做,乖乖跟着那個駝背老者走了。

    沒走幾步,眼睛裏頭好不容易纔鼓起來的那點兒反叛,也逐漸消失的一乾二淨,迴歸成了認命般的死寂。

    只是不慎回頭,瞥見自己來時的方向時,卻又暗戳戳地勾起嘴角笑了笑,就好像那邊有個什麼地方,裝着他所有的期待一般。

    沒有言語,只有隱祕的動作,在夜風塵看來,自己的一舉一動都掩飾的極好,沒有什麼。殊不知他那點兒小心思,完全被走在前頭,看似並沒有留意到他小動作的駝背老者以眼風掃了個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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