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麼堂而皇之地積聚在太皇太后的慈心宮中,真的沒事?

    最爲關鍵的是,都已經這個時辰了,距離關閉宮門沒有多久,這些人……是怎麼能做到在宮中來去自由的?

    心中震撼略微有點大,等到再擡頭望向最上首的太皇太后時,趙婉兮的眼神有着很明顯的變化。將將開口請完安,隨即詢問的語氣,也是異常的凝重。

    “太皇太后,您這是……”

    “這些都是朝中要臣,同哀家有要事需要商議,便也辛苦皇后跑一趟了。”

    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兒,太皇太后到底沒有叫趙婉兮的名字,而是開口喚了一聲皇后。有她打頭,那些朝臣們自然都極有眼力勁兒,起身的起身,作揖的作揖,口中都齊聲道“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迴應免禮的同時,趙婉兮:“……”

    她當然知道這些都是朝中要臣了,莫說其中好有幾個明顯眼熟,且單看他們身上那股子位於廟堂多年方纔能培養出來的獨特氣質,也能猜到身份了。

    她真正想要知道的,是這些人,爲何要聚在這裏!

    在現下這種敏感的時刻,就衝着這麼些個朝臣們公然出現在慈心宮中,歐陽晟乾他們又豈會真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消暗戳戳地有點小動作,所有人就得被包了餃子,非得給一網打井了不可。

    想的越深,心底的不安感就越是強烈,皺眉看着上首的太皇太后,趙婉兮暗自嘆了口氣。

    “太皇太后說同諸位大人們有要事需要商議,臣妾斗膽猜測,這要事,該是於當今朝堂之上的異狀,於皇上有關罷?”

    “哼,不過只是個齷齪的宵小之輩,如何能擔得起皇上的聖明睿智?!”

    這廂話音纔剛剛落下去,那邊的斥責聲就起來了。

    說話的是起身行過禮之後再沒坐下去的中書令,言語之間花白的鬚眉皆立,一身正氣不論,本帶着幾分渾濁的眼神,愣是激射出一股子令人不敢直視的銳氣來。

    “皇后娘娘該不會不知,現下坐在龍椅上的人,只是個冒牌貨罷?”

    趙婉兮:“……”

    被上趕着這般逼問,還真是讓她有點兒騎虎難下的尷尬。雖說對方話語眉眼的間的不滿跟憤慨基本上沒有多少是衝着她來的,卻依舊還是讓她有種應不是,不應也不是的難受。

    都說朝中的老臣總是格外富有底氣,就衝着這一聲呵斥,她算是徹底領教到了。不過作爲皇后,也不能一味地失了自己的氣度,不然誰知道能給自己留下什麼樣的隱患,什麼時候就爆發了?

    此前因爲她跟冷君遨兩人之間的事情,沒少惹得這些朝臣們議論,若是眼下再表現懦弱了,怕是距離她被廢黜,也就不遠了。

    思及此,趙婉兮的底氣這才一點點地逐漸回來了。

    暗中深吸一口氣,她端正了面色,態度不卑不亢。

    “此事……本宮自然是知曉的。

    大人自是一身正氣,自然明白其中的關聯牽扯,不消本宮細說。”

    起初沒太在意,也是被對方那一聲譴責給弄得有點慌亂,思緒沒能很及時地跟上。這會兒一開了口,腦子方纔豁然開朗。

    “不知大人又是何時得知?”

    口中問着,心裏頭忍不住暗想,該不會如今的皇上是逐月假扮這事兒,這位中書令大人也才知曉吧?

    念頭剛剛起,果然就見對方一臉的憤憤之色,對趙婉兮的敵意也沒有那麼明顯了。

    “都是老朽糊塗,竟沒能第一時間看穿那賊人的僞裝,以至於讓他以魚目混珠這麼長時間。便是當下,若不是太子殿下暗中告知,怕是……”

    太子殿下?

    冷昱麟?

    趙婉兮眉梢稍稍一動,目光四下轉了一圈,卻沒見着自家兒子的人影兒。如此,倒也不影響她心中瞭然。

    原來如此,難怪這中書令會這麼惱羞成怒,一身的火氣。

    遂沒什麼溫度地笑了笑,又徐徐道:“只要尚未真的釀成大禍,便不算晚,老大人一身傲骨,又何來糊塗一說?

    原本就是心懷叵測的算計,想來爲了今日這一局,那位西岐九王爺也已是籌謀良久,既對手爲虎,我們倒也不用過早妄自菲薄。

    況且便是連皇上,也未能及時躲過他們的算計,可見這些人本就是有備而來。加上再有內應,我等難免會措手不及。

    依着本宮直言,是否假扮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下的局面,我們該要如何維持,或者是改變爲止。

    大人應該知道,眼下朝堂內外大多數人尚且不明就裏還在被矇在鼓裏,就憑着那張臉,那假扮皇上的賊子也算是佔盡了優勢,名正言順。

    倘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但凡我們有任何一點兒異動,都極其容易身處不利,老大人以爲如何?”

    不卑不亢的一番話,被趙婉兮說的言語流暢至際。不僅話語完全沒有絲毫的停頓猶豫之處,且神情堅定,隱約有股子鏗鏘之氣。

    然不管明面上裝飾的再怎麼好,其實也並不能忽略,其實她這一番話,壓根就是一番廢話的事實。

    人人都懂的道理,就算是說的再冠冕堂皇,也沒有多少實質性的意義。若說非要找點兒什麼它能存在的價值出來,那大概也就是……

    好聽了。

    聽聞這中書令乃是三朝老臣,政績風範自然是沒的說,可也有一點,便是因着讀書人出身的緣故,思想上多少有些迂腐。

    喜歡長篇大論的講道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趙婉兮的這番話,倒有點迎合他胃口的意思。

    果不其然,不過一席話的時間而已,從滿面嚴肅的陰沉,倒陰雲逐漸散去,中書令望着趙婉兮的目光,已經有了天壤之別的變化。

    略一點頭間,竟是滿眼欣慰。

    “不錯不錯,老臣真是沒想到,皇后娘娘竟然還能有如此一番真知灼見,倒是着實出乎老臣預料之外。難怪此前皇上那般看重於您,當真是慧眼如炬!”

    趙婉兮:“……”

    所以,這到底是在誇她呢,還是在隔空奉承冷君遨?

    怎麼好端端的話,聽上去就那麼的彆扭?

    心下糾結間,上首突然傳來一聲輕笑。緊接着,便是太皇太后毫不這樣的誇獎。

    “那是自然,哀家孫兒的眼光自不會差到哪裏去,可是說到底,也得是明珠,才能給他識別的機會不是?

    照着哀家看來,不僅僅是遨兒眼光好,最重要的,也是哀家這孫媳婦值得!既做了這南麟的皇后,合該就有南麟皇后的氣勢,至少在哀家眼裏,心上都覺着,除了她之外,再無人能有那個資格,能站在皇上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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