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時間長了,且心裏頭有了準備,所以堪堪忍住罷了。
“不用,菁兒心裏頭不爽利,自然能找到發泄的辦法。”橫豎,她不會委屈了自己便是,“倒是你之前說的事情,可還順利?
他們現在何處?”
一說到正事兒,那太監神情登時就不一樣了。
哪裏還顧得上什麼皇貴妃生不生氣,三角眼一眯,一臉點頭哈腰的殷勤。
“順利順利,他們都已經在朝陽殿等着了。是奴才親自都接的,皇上且放心,絕對沒有外人知曉。”
“如此,便走罷。”
地牢的空氣,一如既往的渾濁。
尤其是出去了一趟,體驗了一把大晚上外頭的清涼,重新回來之後,趙婉兮差點就有些不太適應了。
所幸一晚上沒睡,精神有些睏倦,窩在牆角眯着眼睛補眠,其他的也就沒太在意。
趙傲說,再有三五日的光景,這場精心策劃的算計,便會有結果。即便不能完全結束,想來大動靜定然避免不了。
既然如此,那麼她必然要養好精神,做足準備。
深陷牢籠,到底不敢深睡,趙婉兮迷糊着意識,儘量讓自己的大腦空閒下來,隱約感覺沒過去多久,就有人進來了。
應該是進來查看的,隔着牢門掃了她幾眼,確定人還在,就出去了。
再往後,難得的安靜,等到再度有了動靜,差不多已經是兩三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鐵鏈稀里嘩啦的聲音有點大,讓她想要不做理會地繼續假寐也做不到,頗有些不耐煩地睜開眼睛,趙婉兮就見着牢門已經被打開了。
幾個太監站在她面前,皆是滿臉傲慢的鄙夷,爲首一人手中捧着黃娟,高聲喊唱。
“聖旨到!罪婦趙婉兮,接旨。”
罪婦?
想到此前白憐離去之前那句意味深長的暗示,趙婉兮面色略微一沉。繼而嘴角掀開一抹諷刺之際的冷笑,暗戳戳地磨了磨牙。
“聖旨?誰人的聖旨?該不會是那個冒牌貨的罷。”
跟身居高位爲權勢爭奪算計的貴人們可不一樣,有些時候,那些生活在底層的奴才們,往往所追求的,不過就是一條命,一口氣。
能安然活着,已屬於大幸。
至於上位者的真假,甚至是誰做皇帝,其實也沒有那麼重要。只要不殺他們,讓他們安安穩穩地活着,也就是了。
是以,此時聽趙婉兮如此大逆不道地直呼逐月爲冒牌貨,一個個臉色登時就緊張起來。
所謂成王敗寇,都被關起來了,還拽什麼拽?
做奴才的,目光短淺,往往看不到事情背後的長遠,只從眼前看,就覺着趙婉兮這份狂傲,完全就是自己找死。
其中一個太監,更怕自己被連累,竟直直站了出來,指着趙婉兮的鼻子就脫口大罵。
“大膽,你這不知好歹的賤人,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不成?
你可知你適才那些話,若是被上頭的人知道,會有什麼後果麼?”
“知道,怎會不知?”
狐假虎威小人得志,對方這般趾高氣昂,與其說是害怕被連累,倒不如說,是做奴才被長期欺壓時間長了,這會兒逮着機會就出來叫喚一番,找點存在感。
這種心思,趙婉兮懂。
只是明白,不代表就要慣着。
咧開一口的森森白牙,挑釁一般地冷嗤。
“是啊,本宮當真是活的不耐煩了。不過即便是如此,你又敢殺了本宮麼?”
都已經要被廢后了,再自稱本宮,就有點尷尬了。
無奈這個自稱實在是有助於增長氣勢,再加上她本只是冷君遨的皇后,跟逐月可沒有多大的關係,趙婉兮也就沒甚在意。
只目光冷冷地盯着那幾個太監,周身威壓逐漸顯現。
到底是久居高位,而且在冷君遨身邊待了許久的人,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趙婉兮這一冷下臉來,氣勢令人完全不敢小覷。
即便是逐月都尚且有點招架不住,又何況只是區區幾個小太監?
原本還想着狐假虎威狗仗人勢一般對她進行欺辱呢,結果被趙婉兮用那般凌厲的眼神看着,一行幾個太監,又有哪個膽敢放肆?
氣氛肉眼可見地尷尬,爲首捧着聖旨的那個太監見狀,皺了皺眉頭,竟沒再繼續爲難她,而是抖了抖手臂,假裝無視了趙婉兮的無理,就宣讀起旨意來。
果不其然,內容當真還是廢后的。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原皇后趙婉兮善妒失德,不顧皇后儀態挑撥離間口出狂言,且致使後宮不和,同旁系男子舉止曖昧不清行爲浪蕩至極,遂,廢除其皇后之位爲庶民,收回寶冊金印,遷出瓊華宮!”
別的也就罷了,橫豎她現下人在地牢之中,遷不遷出瓊華宮,影響也不大。
就是委屈了瓊兒那些人,怕是日子更加不好過了。
只這所謂聖旨中的那句,同旁系男子過往從密曖昧不清,行爲舉止浪蕩至極……是在形容誰?
逐月這道旨意倒是有意思的很,就是不知道,到底是打了誰的臉!
聽完之後,趙婉兮原本只是想報以冷笑來着,可惜這聖旨的內容實在是太過有趣,惹得她準備好的冷笑,都摻雜了那麼點兒抑制不住的玩味。
甚至,還能極有心情,誠心誠意地建議。
“嗯,廢不廢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幾個可曾考慮,是否要將這份旨意也去未央宮讀一讀?
我覺着,現下住在裏頭那位,會十分感興趣也說不一定。”
衆太監:“……”
這是一個女人被廢了皇后之位後應該有的正常反應?
這位昔日曾得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婉兮皇后,怕是經受不住這樣的打擊,給刺激瘋了罷?
這聖旨還在手上沒送出去呢,面面相覷的同時,卻又有另外一份熱鬧摻雜了進來。
“喲,真是沒想到,這都成了區區一介庶民了,竟還有如此的大的架勢。趙婉兮,本宮倒是好奇的很,到底要怎麼樣,才能挫了你這身傲骨?”
傲慢而輕浮的嗓音帶着幾分獨特的尖銳,幾個太監聽到這聲音,可跟見到趙婉兮的時候完全不同。
除了爲首那一個,因爲手上有聖旨實在不便,其他幾人均趕緊下跪,噗通噗通磕頭請安。
“奴才們見過皇貴妃娘娘,恭祝貴妃娘娘千歲。”
這祝詞,委實大逆不道,但是隻要皇上不在意,又有誰敢追究?
還有那份恭敬跟小心翼翼,可比對待她這個皇后……哦,不對,是前皇后,強上了不知道幾千幾百倍。
奴才就是奴才,哪裏香往哪裏湊,天生的軟骨頭。早就看盡了人生薄涼,趙婉兮沒有太大的觸動,冷眼望着太監們的殷勤,心裏並不以爲意。
只看着外頭浩浩蕩蕩進來的一羣人,爲首珠光寶氣雍容華貴的那一個,眉頭驟然一跳。
歐陽華菁?
她怎麼又來了?
該不會是……心情好到,特意來看自己被廢黜之後,是如何的抓狂,傷心欲絕吧?
不應該啊。
所有人心裏明鏡兒似的,眼前的皇上,可不是冷君遨。
同樣作爲女人,歐陽華菁應該也能明白,莫說是這點兒程度,便是再遭受到什麼更爲過分的遭遇,對她趙婉兮來說,也只能是傷身不傷心。
逐月,對她而言,本就無足輕重。
歐陽華菁這一次,來的委實奇怪。
在衆人的簇擁下挺着個大肚子緩緩過來,毫無顧忌地低頭進了牢房,朝着趙婉兮步步緊逼的歐陽華菁,依舊還是那副高高在上頤指氣使的模樣。
望過來的眼神,也還是一日既往地充滿了輕蔑跟藐視。
然縱是如此,趙婉兮也依舊沒能抑制住心底的不安,狠狠地蹙起了眉頭。
眼前款款而來的歐陽華菁……分明有什麼地方不太一樣了。
看似表情跟往日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那一身的戾氣,卻是掩藏不住。
再掃過隨在她身後的幾個宮女,趙婉兮瞳孔不着痕跡地開始緊縮。
不止是歐陽華菁,就連宮女們看着,也不太對勁。那股子煞氣,完全沒有任何遮擋,所以她們此來,是來……要她性命的?
出什麼事情了?還是哪裏有了意外?
似乎是爲了印證趙婉兮心中下意識的猜想,進入牢房之後,歐陽華菁高吊着眼角,嘴角噙上一份薄涼,望過去的眼神,更加古怪。
隨着她一記眼神示下,四個跟在她身後的粗壯宮女突然出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朝着趙婉兮奔了過去。
趙婉兮原本只是懶散地靠牆坐着,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面對着衆人,一見不好,下意識地就要有所行動。
可惜那幾個宮女動作實在是太快,還沒等她起身,膝蓋尚且來不及打直,就被重新壓着半跪在了地上。
雙臂跟腳腕同時被死死鉗制住,趙婉兮咬牙掙了掙,心下登時涼了半截。
這幾個宮女力氣着實不小,而且還極有技巧地用了暗勁兒,依着她的本事,就完全掙扎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