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婉兮嘴角一勾,還明目張膽的嫣然一笑,眉眼之間滿滿的都是諷刺,定定地望着立於牢房外的人,在昏暗的光線下對上那雙詭譎難測的暗眸,從善如流地點頭。

    “對啊,的確是故意的,我憤恨歐陽華菁心狠,故而暗中勾結你那侍衛對她下了毒手。原本是想着要直接要她性命來着,結果沒想到竟會被她給躲過一劫。

    好在,老天到底是開眼的,既然她肚子裏頭生出來的是個不中用的,那我……倒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歐陽晟乾:“……你!”

    趙婉兮這一開口,他便明白,這女人是誤會他的意思了。

    有心想要解釋來着,結果對方話語句句帶刀也就罷了,還偏就故意一刀一刀往他心上捅。

    原本就情緒不佳,哪裏受得了這樣的激?

    想要解釋細說的念頭,很快就被壓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只餘滿目令人壓抑的陰沉。

    感受到那股子不善,別看趙婉兮面上說的風淡雲輕,實際上暗裏一片緊張,掌心都快被自己給掐住血痕來。

    老虎嘴上拔毛啊,說的,大抵也就是她現在的這種行爲了。

    歐陽晟乾這樣的人,看似深情,擁有着貌似只要能入了他的眼,便能縱容着你,任憑你作天作地的假象,實際上可沒那麼便利。

    即便是真心寵愛,這份寵愛,也之能是在他對權利的野心,那些宏圖霸業之後。倘若是影響到他的算計跟圖謀,怕是……極有可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既然認準了此事是她的手筆,趙婉兮自知多說什麼,也是無益。

    只能另闢險招,故意說點兒反話來爲自己辯解,好爭取一線生機。

    然激將法雖好,卻也危險,萬一要是一個不小心用過頭了,那這線生機,怕也就是最要命的死路……

    尤其立在監欄處那人,城府極深不說,整個人更是陰晴不定地琢磨不透,比當初一開始相識相處時候的冷君遨,可難對付多了。

    難對付的人,卻被趙婉兮的一番激將,氣的氣結。

    望着她連連點頭,訓斥的話都沒能說得出口,只從牙縫裏頭擠出一句來:“趙婉兮,你很好。”

    很好?

    這是什麼個意思?

    秀眉蹙起,趙婉兮着實滿心不解。

    待細細看去,同歐陽晟乾惱火異常的視線對上,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瞬間清明,總算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

    可是不等她再度開口,這廂的歐陽晟乾倒搶了先。

    惱火歸惱火,這一回,他說話的時候,稍稍壓低了語氣,略帶了幾分嘆息的音色,更在那份低沉之間,夾雜上了幾分令人難以捉摸的感慨。

    宛若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又保證着音量,足夠讓趙婉兮聽得一清二楚。

    “罷了,橫豎……這也是本王自己的劫難。

    曾有術士爲本王算命,說本王這一生,生來富貴,本可以順風順水,予宇欲求。但唯獨有兩個大劫,極爲艱難。

    一將影響到本王一生的運勢,二……則是極有可能涉及到本王的性命。倘若是渡不過去,本王這輩子,怕也就到此爲止了。

    或許……”

    言語之間,定定地望着牢房中的人,目光逐漸變得癡癡然,令趙婉兮毛骨損然。

    “大抵,是本王上輩子欠了你的罷,所以此生,要用這條命來還你,方可。”

    趙婉兮:“……”

    啊喂打住啊,這完全不對勁,可壓根就不是你的人設啊。

    突然這麼說話,是真的挺嚇人的。

    上輩子的欠下的緣分?這聽起來,怎麼就這麼玄幻呢?

    跟歐陽晟乾這人的人物性格,相差實在是太大,冥冥之中讓人下意識地就會覺着,好端端的,這人莫不是腦子瓦特了?

    還是……強硬逼迫的計策不成,改爲懷柔,苦肉計了?

    這事兒,倘若是在意的人做起來,或許還會讓人有點心疼啥的,換成他……趙婉兮唯一的感覺,便是歐陽晟乾大概,又有什麼新的算計了。

    不過即便真是什麼上輩子欠下的緣分,莫約跟她也沒有太大的關係了。

    要知道,她的上輩子,可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即便是真欠,欠的也只是上官婉兮的。

    自然,這話,趙婉兮不可能直說。也沒有必要去說。

    恰恰相反,聽着對方難得的感慨,趙婉兮完全沒順從他的意思聽話聽音抓重點,而是停留在另外一個細節上。

    如果歐陽晟乾說的話……當真有那麼一點點真實的話,那麼那個所謂改變了他一生命運的劫,又是什麼?

    總感覺有點隱祕可挖的樣子。

    都說女人如水般輕柔,天生心善心軟,最經受不住柔情的攻勢。能對着趙婉兮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且不論歐陽晟乾心底的感受到底如何,至少從他的身份這一點着想,多少有點豁出去的意思。

    哪知即便是如此,也還是得不到半點兒本以爲該有的迴應。

    他是多麼精明的人,窺探人心馭人有方,一看趙婉兮那副眼神驟然一亮,卻無半點感動的臉,就全然明白了。

    太陽穴微微跳動着,擱在身側的手驟然緊握。在手背上青筋逐漸凸起的同時,他眼底最後剩下的那點兒溫情,總算開始逐漸熄滅。

    “還是因爲冷君遨麼?憑什麼!

    本王自認,對你之心,不輸於絲毫,只要你能給本王一次機會……”

    “不用了,你跟他,原本就不是同一類人,沒有什麼可比性。”

    或許,從表面上看,倒也所差無幾,一樣的很深的城府,一樣睿智,天生具有王者之氣,骨子裏頭的矜貴也是一般無二。

    可作爲一個女人,尤其是跟冷君遨一道經歷了那般風雨的趙婉兮依舊還是十分清楚,實際上,到底還是不一樣的。

    而就是那點不一樣,也足以天差地別,無可取代了。

    “你到底,不是他。”

    “可本王也是男人,到底也有不甘心。不如便來試一試,本王是否能夠做到,橫刀奪愛?”

    這所謂的橫刀奪愛,怕是用強取豪奪來形容,更爲確切一點兒吧。

    眼睜睜地看着歐陽晟乾一邊說話,一邊擡手從袖中掏出一枚鑰匙來,當着她的面兒打開了牢房的門,趙婉兮眉頭驟然皺起。

    眼見着對方身上此前一直被狠狠壓制着的殺氣,還有那麼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兇狠跟豁出去的狠絕逐漸開始滲了出來,緩慢地蔓延過去,成功讓牢中的趙婉兮白了臉。

    這人……是想要幹啥?

    好歹是過來人,縱然心知肚明,繃緊周身所有神經嚴陣以待,嘴上卻依舊還是半點不饒人。

    “不甘心的話,那也是王爺自己的事情罷了。”

    別看她尚能維持最後一點驕傲,嘴上弧度依舊,面上的笑容還在維持着,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個表情,已經快要僵硬了。

    掌心中的痛,也沒有什麼,就連後背上,都逐漸開始溼潤一片。

    如此殺氣的逼迫下,心底僅有的念頭,也只餘苦笑。

    怎麼辦?

    果然還是學不會低頭啊。

    歐陽晟乾跟冷君遨完全不一樣,遙想當初尚且能爲了五斗米,爲了自己這條小命低頭,可是現在,卻是半點都不想退讓。

    大概,比較起昔年的冷君遨來,眼前的歐陽晟乾總讓她莫名反感抗拒,也是最大的根本所在。

    反正低頭是不可能的,旁人倒也罷了,對着這個男人,她是越來越不想低頭,這條路,莫約這輩子,都不可能行的通了。

    所以後果就是……事情都已經被她給搞砸成這樣了,再要怎麼挽回,爲自己博回一條命?

    在線等,挺急的。

    或者……她乾脆一不做二不休,藉此機會將歐陽晟乾給直接殺了得了?

    一了百了。

    惡從膽邊生,這樣的念頭一旦滋生出來,就很難輕易消退下去,甚至上,趙婉兮還真就暗自開始估算起來,自己若是真的這麼做了,勝算多少,會有什麼後果。

    心思各異,明明劣勝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卻偏偏沒人肯退讓一步。

    就像是兩個勢均力敵的猛獸一般,隔着一道監欄,趙婉兮半點不願退縮地同歐陽晟乾對峙。

    牢中的氣氛,更是僵硬壓抑,幾乎到了一觸即發的地步。

    而打破這種局面的,則是一陣突如其來的打鬥聲。

    兩人用視線較量的都太過投入,只關注着同對方一決勝負讓對方臣服,起初都沒注意到。

    直到那打鬥聲越來越近,動靜越來越大,幾乎已經能夠清晰地聽得出來,分明是朝着地牢這邊來的,兩人才不約而同地齊齊變了臉色。

    這動靜,明顯有異!

    見着對方眼底同樣也是意外之色後,趙婉兮的心,突然重重地沉了沉。

    歐陽華菁早產,還是在她這牢房裏頭出事的事情,怕是瞞不住。

    大抵,也不會想着有人去刻意隱瞞。

    眼下風雲難測,宮裏宮外潛伏着幾方人馬的眼線,消息透露出去,不是難事兒。

    可在這樣的關頭,她卻非常不想,傳到冷君遨的耳朵裏頭。

    橫豎已經經歷了這麼些事情,有了後來的種種,起初那時候的那點兒糟心事,早就算不得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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