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了多日,街面上一下子多出了這麼多百姓,便是沒人喧譁,總歸也有幾分人氣了。

    便在這人氣的掩飾下,明裏暗裏的,有不少人馬開始出入各處府邸。

    皆是朝中達官貴人的住所,當家做主的人入朝慶賀去了,留下的,無力阻擋。

    或是重甲加身的羽林衛,或是一身黑衣的神祕人士,幾乎是齊齊發動,短短的時間之內,就將各大府邸給清掃了一遍。

    也是提前就得到消息,定好目標的緣故,一擊即中,不浪費任何一點兒時間。

    在距離皇宮不足百丈遠的地方,有一道小巷子。此前是專供那些爲皇宮提供各種物資的人走的,不過後來荒廢了。

    也就是這麼幾日的功夫,竟又活躍了起來,尤其是這一刻,裏頭盤桓了好些人。

    還有……數十,幾乎都快上百具的……屍體。

    屍體沒有特定的身份特徵,一眼看上去有男有女,青壯勞力,年邁老嫗,甚至還夾雜着不少身着光鮮的青年男子,跟妙齡女子。

    唯一的共同之處,便是每人的脖頸之間,皆有一道猙獰的傷口,明顯是被人割斷了器官。

    光天化日之下,這樣的景象,不可謂不滲人,即便是有風,有陽光照射進來,那股子濃郁的血腥味道,還有陰沉的死氣,也沒有被驅散半點。

    跟這些或帶着幾分猙獰扭曲的屍體不同,立在巷子口不遠處的幾名身着金甲的羽林衛,面色卻是異常鎮定。

    隱隱,竟還有幾分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

    爲首之人,則是一臉冷然。

    “可是妥了?是否還有落下的地方?”

    “您放心吧,已經妥了。這些西岐的細作們倒是小心,隱藏的也夠隱祕的,若不是趁着這次機會,我們還未必……”

    “嗯?”

    “屬下知罪,屬下多言了。”

    “言多必失,你知道就好。既然已經妥了,那我這便去回話。至於你們,還是按照一開始的安排,繼續耐性潛伏着,等待上頭的命令罷。”

    “啊?還要等?”

    “怎麼?有問題?”

    “有問題!

    屬下就不明白了,事已至此,明明已經是極好的機會,這整個京城差不多都已經在我們的掌握之中了,爲何還要繼續忍着?”

    “上頭說,時機未到。”

    “時機?都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了,還需要等什麼時機啊?

    只消一聲令下,兄弟們衝進宮去,又有那些宵小奸逆不能剷除?便是有所犧牲,那也要比眼下如此窩囊來的強!”

    據理力爭,質問的兵將似乎是底氣十足,說完之後,莫約又覺着自己有點兒放肆,嘀咕着描補。

    “況且,況且也不是屬下一個人如此認爲,而是兄弟們皆有此意。

    這段時間,大家夥兒全都憋屈壞了,就等着這一刻揚眉吐氣,一雪前恥呢。結果……結果哪裏想到,竟還要忍耐?

    也不知主子們,都是怎麼想的。”

    “主子們怎麼想的,那是主子們的事情,豈容爾等置喙?

    既說了時機未到,那便是時機未到,鼠目寸光,既然見識有限,且等候着命令便是!”

    這話,不是羽林衛那爲首之人說的。

    莫約真的也是被一連串的質問說到了心坎上,那羽林衛爲首之人嘴上雖然沒有多說什麼,可臉上的神情,也不見得有多生氣,顯然是認同。

    只是,還沒等他再說出什麼安撫性的話語來,另外一道幽涼的嗓音,便直直插了進來。

    被驚動,這廂幾人驀然扭頭,一抹紅光閃過,首先對上的,便是極其不滿的責備。

    “警惕性如此之差,有人來了也不知道,怎麼當的差?就連分內之事都做不好,竟還有閒情逸致議論起主子們的決定來?”

    身居高位的人,自有一份威嚴所在。

    即便是沒有刻意,那股子讓人完全不敢輕視的氣勢,也會在不經意間被帶出來。

    何況,還是如此疾言厲色地責備。

    寥寥數語,直擊人心,再看時,眼前豁然多出了一名紅衣男子,那張俊美非凡的面孔,更是讓在場幾人臉色齊齊一變,緊着拱手行禮。

    “屬下等,見過駙馬。”

    自從跟冷蘭熙成婚,花疏影身上,便多了一個駙馬的頭銜。有些時候,也甚是好用。

    此時見對方几人被自己給震懾住,倒也沒有繼續逼迫,隨意揮了揮手,便側身讓開了。

    “免了罷。”

    隨着他的動作,衆人這才發現,原來出現的人並不只是他一個,在他身後的巷子口,也有另外幾人,正徐徐走來。

    爲首之人,一身尋常的衣裳裝扮,髮髻高聳,那張臉,赫然竟正是已經銷聲匿跡許久,幾乎都沒曾在人前出現過的冷君遨。

    此時乍然見着,那幾個羽林衛們明顯愣住,長着嘴巴瞪大了眼睛,半響忘記了反應。

    直等到一側的花疏影藉着假咳的動作提醒了,方纔齊齊跪倒在地上。

    等到再開口時,個個聲線之中,明顯有了哽咽。

    “屬下等,參見皇上。恭迎吾主歸來,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爲了不引起過多人的注意,他們聲線並不是很高。

    略帶顫音,更是明顯壓抑着心底的重重情緒。

    本該是忠心耿耿的場面,哪知道位於對面的冷君遨,嘴角卻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旋即眼風一掃,暗戳戳地看向了立在他身邊的男子。

    跟在冷君遨身邊的,是一個身形高大,面色清瘦而幽涼的男子,眉宇之間隱帶着幾分令人不敢忽視的尊貴威嚴之氣。

    整個人一眼望上去,也猶如一把隨時都能出鞘的寶劍,卻是此前跟趙婉兮不止一次地接觸過的侍衛,趙傲。

    相比之下,立於兩人身後,一身紅衣的花疏影,則是隨意的多。

    即便是面色也算正常,並沒有過多的嬉皮笑臉,但是音色中的戲謔,一覽無遺。

    “好了,都起來罷,眼下不是時候,等到熬過了這個坎兒,有得是你們參拜的機會。

    到時候光明正大,豈不是快意的多?男兒有淚不輕彈,一個兩個的,都像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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