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回,算是徹底翻船,再無半點兒迴轉的餘地……

    意識到不妙之後,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她再也顧不得喪子之痛,暗暗解掉了長裙拖尾。

    想趁着沒有人注意到自己,混跡在宮人中偷偷溜走。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明顯所有的算計差不多都已經落空了,指望徹底沒了,沒有必要連性命都折在這裏。

    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打算的極好,哪知還沒真的完全混跡進去,一道突如其來的叫聲,便成功地令她頓住了步伐。

    “菁兒。”

    “……”

    這個時候出聲喊她,是嫌棄沒有人注意到她的存在麼?

    這個逐月,分明就是想要讓她死!

    對着別人的時候或許還不覺着,倒是隻要是面對逐月,歐陽華菁的心態瞬間就不一樣了,不由自主地頤指氣使。

    然等她瞪圓了一雙美目,滿臉惱怒,擰着秀眉狠嗔過去時,看到的,卻是完全不一樣的逐月。

    沒有失望傷心,也沒有往日的寵溺討好,如此時刻,他的眉梢眼角,更是半點兒絕望失落都沒有。

    僅有那麼點兒……奇怪的坦然。

    三足鼎立,人人都自認爲有依仗,可以放手博力一拼,歐陽晟乾背後有西岐,冷君揚本身就是皇子,縱觀所有人,最尷尬的,也不過就是一個逐月。

    事實上,從“冷君遨”出現的那一刻起,他眼中僅有的一點兒光亮,便徹底熄滅了。

    自己的出身,還有曾經那些經歷,讓逐月無比的清醒,本就聰明,一瞬間,他便預感到了自己的下場。

    冷君揚,保不了他。

    事實上,保不保,也好像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可是經過了這麼一場鬧劇,面對着一無所有的悽慘下場,說萬念俱灰,也不爲過。

    再看那個讓他甘願放棄所有,不惜鋌而走險的女人時,逐月滿眼皆是複雜。

    色字頭上一把刀,動了真情真意的貪色,更是刮骨的鋼刀。

    這道理,幼年時候負責訓練他們的師父便時時耳提面命交到過,可惜,到底是沒記住,終歸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可是回頭想想……也有快樂。

    “菁兒,能認識你,我逐月此生,也算值了。不論……”

    悽然淡笑,手腕一翻一柄利刃在手。

    還沒等那廂的歐陽華菁反應過來,便見逐月那柄殺人無數,曾許諾要用之護着她一生一世的軟劍,橫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沒等喉間的尖叫出口,逐月已經驟然發力,順勢抹了下去。

    刀落,血涌。眼睜睜地目睹了那一幕,歐陽華菁一聲“不要”,徹底梗在了嗓子裏,再也沒有了喊出來的機會。

    整個人更是如遭雷擊一般,就那麼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霍然倒地,躺在一片血泊之中,逐漸沒有了氣息的逐月,整個人呆如木雞。

    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地步,逐月註定是沒有可能繼續活下去的,他的死,完全在預料之中,自己動手解決了,反倒爲自己留了個體面。

    這樣簡單的道理,歐陽華菁心裏頭不可能不明白。

    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兒,親眼見着發生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遙遙看着歐陽華菁失魂落魄卻不自知的模樣,趙婉兮心下了然。

    對方看似無情,實際上感情這種事兒,又有誰能誰的清楚?

    指不定不知道再什麼時候,就悄然動了心也未可知。

    眼下局勢所迫,歐陽華菁或許是還沒回過神來,等到這件事情過去,再回首往昔,只怕她那心裏頭,也好受不了。

    這世上有太多人,擁有時不珍惜,失去了方纔會後悔莫及。

    心下有感,趙婉兮轉眸四望,朝着“冷君遨”所在的方向看過去,恰巧撞上一側趙傲投過來的視線。

    四目所及之處,皆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幾分唏噓。

    不過跟趙婉兮比較起來,趙傲眼底的情緒中,更多的還是冷漠。

    好歹也是曾掀起了風波的人,奈何逐月就這麼死了,在場三股勢力,卻愣是沒有一個人爲他感到可惜的。

    對歐陽晟乾而言,他原本就已經是棄子了,死與不死跟他的關係不大,連多一眼,都懶得看。

    就連公開支持逐月的冷君揚,親眼目睹了對方自裁的一幕,也不過就是皺了下眉,再沒多餘的表示。

    更多的注意力,還是放在了“冷君遨”,以及他身邊趙傲身上。

    來來回回地端詳衡量了半天,方纔陡然一笑,吐着尖銳的口音,陰陽怪氣地打招呼。

    “七皇弟,好久不見。說到底,還是你的命好,獨佔了着南麟的天下,反倒是我們幾個兄弟,各個都不得善終。

    你說,倘若父皇泉下有知,又該如何?”

    “父皇泉下有沒有隻朕尚且不知,朕只知道,當年父皇尚在時,曾下令,你終生不得踏入京城,踏入皇宮一步。”

    昔日冷君揚被貶離京着實不太光彩,即便是隔了這幾年,此時被“冷君遨”公然提起,臉色依舊不是太好。

    尤其還是這種回懟的語氣,內心的憤怒可想而知。

    眼底冷光乍起,語氣也便更是惡毒起來。

    “父皇的旨意,做兒子的自然不得不從,只是冷君遨,你未免也太過無能了些?

    讓別國勢力入侵,差點都被奪取了江山。”

    言語間不忘掃了眼一側的歐陽晟乾,暗示意味分明。

    “倘若不是臨危受命,爲着安定南麟天下的緣故,你當我願意違背父皇旨意?

    跟那些小錯小失比較起來,可沒有什麼能比得上江山穩固來的重要,我想,便是父皇在世,也定會諒解。”

    “哦?小錯小失?”

    倒是會爲自己開脫的很。

    “既然如此,朕倒是好奇,你臨危受了誰的命?南麟江山,跟你有何干系?”

    關鍵還是,到底是來穩固江山還是分化江山,也爲可知吧?

    “至於別國勢力入侵……”

    跟冷君揚在這裏耍嘴皮子,實際上完全沒有必要。

    不過是看不過他那副嘴臉,方纔回懟幾句好讓他清醒清醒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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