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君遨也鬆了指間的書卷,看眉眼似乎在笑,但眼底眉梢的銳利,卻讓來人隱隱有種後背冷汗直冒的壓迫感。
“卿大人客氣,朕不過剛剛下榻你便緊隨而至,也不算是失禮了。”
言簡意賅,毫不退讓地將對方的刺兒給懟了回去。
聽的那位文大夫面色幾經轉變,最後只剩下了訕訕的笑。
莫說是口頭上,即便是對方一句話都不說,那氣勢也是他不能抗衡的,自知不是對手,他也就不掙扎做試探,很乾脆地道明來意。
“驚聞南麟皇造訪我西岐,王上十分慎重,特於明日在宮中定了宴會,欲爲南麟皇接風洗塵,還請您千萬莫要推辭。”
“這是自然,勞煩西岐王了。”
官方客套,冷君遨來的得心應手。
況且他們此行本就是爲了進宮去見西岐王的,自然是沒道理拒絕。
大概是看他也算好說話,那位文大夫臉上的笑,總算是輕鬆了一些,後背稍稍挺直,再開口時,也有了些許底氣。
“還有便是這住處。
依着您的身份,來我西岐,我朝必應重禮接待纔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實在是寒酸的很,下官斗膽,還請南麟皇移駕行宮居住。”
說完,似乎擔心冷君遨不答應,還特意解釋。
“一來這是規矩如此,二來嘛,也是爲着慎重只故,不然倘若是傳言出去,世人反倒是要說我們西岐不懂得待客之道了。”
不論明面上的話語說的多麼冠冕堂皇的好聽,實際上的目的,也不過就是那一個罷了。
這行宮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這些人的地盤,只要他們住進去了,說句難聽的,怕是一言一行,都會遭到限制。
可是實際上,從他們踏進這國度的那刻起,何嘗不是受制於人?
趙婉兮想的通透,還想勸冷君遨兩句,讓他在這個節骨眼上沒必要爲了一些不重要的事兒提前跟這些人翻臉。
結果冷君遨那廂已然有了決定,朝着那位卿宇晨略一點頭,神情不明。
“既然卿大夫如此誠懇,朕也不好一再推辭。西岐的行宮,想來環境定然是更好。”
莫約是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被說動,那位上大夫還有點兒驚訝。
反應過來這就成功之後,忙不迭地應聲,就怕稍微慢一點,眼前這位爺就會反悔似的。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一切應用事物早已準備妥當,眼下時辰還早,若是南麟皇不是太累的話,這就移駕?”
一聽這話,趙婉兮差點笑出豬聲。
一應事務早就準備妥當,還說什麼將將聽聞他們來了,這不是前後矛盾麼。
有那麼一瞬間,她還想特別不厚道的慫恿冷君遨一句,萬一他們這就累了呢?!
到底念及這是兩國之交,趙婉兮惡劣的捉弄心思,最終還是擱置了。
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料到了會有這麼一遭,趙婉兮出了院子之後發現,一早就帶着人去歸置的寧瞬此時正等在那裏。
而他們的行李依舊是被打包好的樣子,拆都沒有拆開過。
對於他們人少這點,那位卿宇晨上大夫就跟瞎了一樣看不見,提都沒多提一句。
因爲對方帶了不少人來,所以搬行李這回事情自然有人幹,也就省去了自己人動手的麻煩。
這一回,還有馬車坐,不僅寬敞華麗,裏頭的墊子還墊的極厚,十分柔軟舒適。
可能是這個原因,趙婉兮沒招架得住柔軟之中的睏意,坐進去沒走一會兒,就趴在冷君遨的膝頭睡着了。
也就錯過了進入行宮時候,西岐那邊特意準備的盛大迎接儀式。
等到她再度睜眼時,已經是夜幕拉開,華月中天時。
室內光線不亮,外室還好,內室僅在靠近牀榻跟前的地方燃了一盞燈,似是怕驚擾了某人的睡眠一般。
而且那點兒光線,經過厚厚的幔帳阻擋,基本上牀裏頭已經照不到了。
冷君遨單手伸進幔帳裏,牽着裏頭人的手,自己卻是坐在牀頭的矮凳上,就着那點兒光亮,在看着手上的一張紙。
隨着初醒時候的懵懂過去,趙婉兮扭過頭,就看到了對方朦朧的側臉。
如刀削一般的棱角,讓她下意識伸手就想要摸過去。
結果一動才發現,自己的手被牽住了,也就順勢起了身,看對方居然入神到還沒被驚動,忍不住就是笑。
“這麼暗的光,你也不怕壞了眼睛。”
“醒了?”
這一回總算是聽到動靜,冷君遨堪堪回眸。
沒顧得上他眼睛壞沒壞這件事,而是擱下紙張伸手過去探了探窩在被子裏的小女人的額頭,滿臉的關切之意。
“餓不餓?我讓他們給你留了飯菜。”
那樣子,看的趙婉兮啼笑皆非。
“我又沒什麼,你探什麼額頭啊。你喫過了沒?”
說着看了眼外頭,也不甚分明,“現在什麼時辰了?”
“我等着兮兒一起。”
避開趙婉兮的問題,冷君遨一邊替她拿過了衣裳,一邊道:“亥時剛過沒一會兒。”
“都已經這麼晚了啊。”
就着冷君遨的手穿好衣裳,趙婉兮踩着鞋子下了地。
看某人很積極地去點燈,四下張望着,有點兒好奇。
“這就是西岐的行宮嗎?看上去還挺……氣派的。”
讓她差點兒都以爲,是在南麟皇宮了。
這間檔,冷君遨已經開了門,吩咐人將一直溫着的飯菜端了進來。
聞到那股子人間煙火的味道,趙婉兮才覺着肚子有點餓。
爲了等她,冷君遨也一直餓着肚子沒喫,這會兒自然積極,結果兩人剛喫到一半,就聽到窗外很突兀地響起了幾聲鷓鴣的叫聲,緊接着沒一會兒,窗戶就被人給敲響了。
緊着扒拉了幾口,冷君遨略帶歉意地望向趙婉兮。
“兮兒,喫飽沒?有客人到了,恐怕……”
不能再繼續喫下去了。
“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