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南裕堪堪改口之間,神情看似擔憂,實則微冷,再沒有當日在小鎮上的和善。

    說着,語氣緩了緩,明顯有所保留的樣子。

    “所幸眼下未央宮已經清理出來,雖說其中有不少屍首面無全非難以辨認,當並無明顯證據證明,南麟皇人在其中。所以還請皇后,莫要着急纔是。”

    說不着急,絕非可能。

    這話,不止勸說不了趙婉兮分毫,便是連歐陽南裕自己,也未必可信。

    但是無疑,說搜尋出來的屍首裏頭沒有冷君遨,無疑就是一個餌,將趙婉兮給釣的死死的。

    這人,心機倒深。

    完全沒有被他繞進去,趙婉兮壓下心頭瞬間的狂喜,稍一擡眉,似笑非笑地準確抓住了對方話裏的算計。

    “過分插手西岐朝事?嗯?王爺這話,可是認真?”

    “這……”

    當面打臉的時刻既不遲到,也不缺席,微揚的語氣,聽着像是疑惑不解,實則充滿了嘲諷。

    萬沒想到在自己拋下冷君遨或許還生還這樣大的誘餌下,面前的女人竟還能關注到這點,歐陽南裕語氣一滯。

    面色也緊跟着有些訕訕的。

    想要糊弄過去,無奈趙婉兮盯着他看的眼神實在太過犀利,暗自躊躇再三,最終敗下陣來,沉沉地嘆了口氣。

    一身的意氣奮發,也隨之散去不少。

    “本王知道,此舉或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無奈眼下國遭大難,本王的處境,也着實艱難,還請南麟後,千萬要體諒則個。”

    “西岐有今日境地,並非全是他人之過。更多的主因,還是貴國皇室之間的齟齬。”

    讓別人體諒,這人倒是能屈能伸,該賣慘的時候絕不含糊。

    不知好歹?

    客氣了,這純粹就是過河拆橋!

    只是眼下,並不是適合直接撕破臉的時候。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冷君遨的下落,到底還得要靠着他。而歐陽南裕,也需要她的手,去做一些事情。

    既然暫時安全,趙婉兮乾脆也不藏着掖着。

    “還有,當日我家夫君與王爺結成同盟,不知王爺的許諾,可還算數?”

    此前在決定要來見歐陽南裕時,趙婉兮唯一的打算,就是冷君遨。

    可現在,見了人,卻不一樣了。

    說到底,她還是低估了人性,以及高估了歐陽南裕這個人的契約精神。

    眼下冷君遨生死不明,他便急不可耐地如此這般作爲,只怕是即便得了冷君遨的消息,會怎麼做,還很難說。

    這人,信不得。

    心底拿定主意,趙婉兮的目光便越發咄咄逼人。

    被她那般盯着,縱然早就已經認清自己這廂差不多能塵埃落定的歐陽南裕,心裏突然就有點不打舒服起來。

    那時跟冷君遨私自結成同盟,完全是萬般無奈之下唯一的求生之路。彼時他已入死局,若是不借着冷君遨那陣東風破釜沉舟拼死一搏,怕是不止自己,整個慎親王府的人,都落不了一個好下場。

    那樣的情況下,唯有找個有利的同盟,才能自救,掙扎出一個活路。

    可是現在,情況已是完全不同了。

    站在帝王的角度再去看曾經許諾出去的那些個好處……歐陽南裕眉頭皺了皺,嘴角一扯,皮笑肉不笑。

    “夫人這說的是什麼話?本王也不是那般的人。只是眼下西岐百廢待興,許多事情都需要本王坐鎮,有些事情一時顧及不到也是有的,還請夫人海涵。

    且南麟皇遭遇不測,本王也是心痛至極,還請夫人節哀順變,萬要休養好身子纔是。”

    語氣微涼,說完之後,歐陽南裕竟再不在意趙婉兮的意見,表情一冷,驀然揚聲。

    “來人,伺候夫人下去休息。”

    話必,又假意笑道:“本王知夫人身上有傷,已安排好寢殿供你休養。

    另外,伺候的宮人跟太醫也調遣好了,你且安心。”

    前頭還說生死不明未見屍體,這轉眼之間就成了已遭不測,節哀順變了?

    莫約是真沒怎麼把趙婉兮給放在心上,懶得再糊弄她,露出真面目之後的歐陽南裕,語氣一下子就霸道起來。

    同他陰冷的視線對視了片刻,趙婉兮掃了眼身後立着的四個侍衛,垂下眼皮,漠然應允。

    “如此,勞王爺費心了。”

    伺候的宮人跟太醫?

    現如今,他就連安排人監視都做的這麼光明正大,當真是無所顧忌。

    知道對方眼下正是春風得意之際,自己多說無益,趙婉兮也就收斂了心思,點點頭退出。

    楚琉璃守在殿外,身側同樣立着四個侍衛,眉眼之間皆是不忿。

    看到她出來,第一時間跑過來,神情十分緊張。

    “主子,你沒事吧?”

    一邊說,一邊冷冷地看着身後亦步亦隨的那些個侍衛。

    “我沒事。”

    拍拍自家丫鬟的手示意自己沒事,趙婉兮一邊讓人帶路,往歐陽南裕爲她準備的住處走,一邊狀似無意地問楚琉璃道:“黃奇跟簡簡呢?”

    歐陽南裕不說,至少歐陽寧簡,趙婉兮還是願意相信的。

    加上還有一個黃奇在其中,怎麼着也算是她這邊的優勢。

    正想着,就見聽到她問話的楚琉璃表情一滯,似有幾分古怪。

    “被人給叫走了,說是有要事需要他們去處理。”

    既然在沒有意外的情況下,歐陽南裕上位差不多已經成了既定的事實,那麼歐陽寧簡便是妥妥的公主。

    眼下的局勢,黃奇同她身負重任,也沒什麼新奇。

    只是站在趙婉兮的立場,難免會忍不住多想一二。當下面色微沉,心底不好的預感,又更增添幾分。

    “果然。”

    果然的不止是歐陽南裕有意隔開了趙婉兮同黃奇跟歐陽寧簡見面的機會,還有爲她“精心”安排的照顧。

    一處不大的宮殿,被侍衛給圍的嚴嚴實實的。

    一羣宮人打着伺候的旗號,幾乎時時刻刻都在她跟前盯着,半點不鬆懈。

    就連被派遣來的那名太醫,也以趙婉兮重傷在身,三令五申她必須要老老實實臥牀休養,萬萬不得勞勞心爲幌子,妄圖將她給困在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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