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抽身,袖子卻被身旁的人給拉住。
垂眸望去,對上的就是歐陽寧簡尚有幾分水光殘留,帶着明顯暗淡,還夾雜了祈求在裏頭的眼。
“你之前答應我的事……可還作數?”
兩人原本就只是合作關係。
只不過因爲彼此都清醒明理,能夠冷靜看待處理事物,故而合作的格外愉快而已。
只是這一刻,當黃奇在眼巴巴地等着他回答的小女子眼裏看見一個小小的自己時,心竟不受控制地狠跳了兩下。
轉瞬即逝,恍若錯覺一般。
且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就像是從未出現過。
“當然。”
十分肯定地點了點,算是給了歐陽寧簡一個安心。
“夫人已經應下了的,她向來……說話算數。”
聞言,歐陽寧簡眼底那點兒惶恐的不安,才逐漸散了。
只是他們兩人都沒發現,黃奇說話的時候,嗓音有幾分明顯的暗沉。
作爲當事人,歐陽寧簡自認爲,只是在同黃奇確定他們之間的約定。
可彼時兩人對視的那一幕,看在旁人眼中,卻又是完全不一樣的意思。
讓死裏逃生,好不容易纔撿回一條命,無力地靠在廊柱上的楚琉璃隨意一瞥,就閉上了眼,不再多望。
直至身旁再一次有腳步聲響起,歐陽寧簡嗓音柔和地徵求她的意見。
“我父王那個人……比較固執,琉璃姑娘若是繼續待在這裏,怕是會有危險。
不如先同我們回去?
一來好療傷,再者……始終有我在,父王他終歸……還是會有所顧忌,不知你意下如何?”
楚琉璃:“……”
還能怎麼辦呢?
不論如何,總的先活下去,纔有別的可能啊。
“如此,那就多謝郡主了。”
楚琉璃傷的實在是太重,別說是走路,連站,都站不起來。
歐陽寧簡弱質芊芊,扶不動她,最後只能是黃奇抱着她。
他自己身上原本也有傷,還中了一箭,楚琉璃心裏排斥,不想被抱,但她的生機原本就是歐陽寧簡冒着開罪父親的代價才奪來的,也不是矯情的時候,只能生忍着。
看她眉頭微蹙,黃奇只當是在擔憂趙婉兮的安全。
猶豫再三,終還是實話實說道:“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了,我此前派遣過來的那人功夫不錯,護着她,應該是沒有什麼問題的,也不一定真就出事,說不定此時他們……”
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了。
可問題就出在他派來的人功夫不錯上了好麼?
若只是個身手一般的倒還罷了,功夫不錯,那就說明主子應付起來愈加困難啊。
原本楚琉璃還努力繃着臉,不想流露出什麼額外的情緒來。
可看着黃奇一本正經地給她解釋,卻就怎麼都忍不住了。
總覺着諷刺的厲害,嘴角一挑,一抹不合時宜的冷笑便溢了出來。
下一刻,還不等黃奇問出心底的怪異,頭一歪,人就徹底暈死了過去。
也就是那一笑,莫名就讓黃奇的心突突起來,總覺着自己好像做錯了什麼。
加上眼下西岐皇宮還不算是完完全全掌握在他的手裏,謹慎起見,也沒讓歐陽寧簡住在宮裏頭,而是安排在外頭。
距離皇宮不遠的一處宅子裏。
兩人帶着重傷的楚琉璃回來,歐陽寧簡毫不怠慢,第一時間便遣人去尋信得過的大夫。
黃奇對她並無懷疑,將人交給她之後,便去了書房。
少頃,書房裏頭便很突兀地響起一聲低沉的怒喝。
“你說什麼?!他原本是王爺的人?”
黃奇性子沉穩,鮮少有這麼驚慌的時候。
一聲怒喝之後,連嗓音都徹底變了。
“他們現在在何處?!”
不等片刻,書房門被人猛然拉開。
下一秒黃奇就像一陣風一般地颳了出去。
拿着藥箱過來的下人也只聽見匆匆一句交代:“告訴郡主,我有急事須得進宮一趟,麻煩她務必要照顧好楚姑娘。”
“可是郡馬……”
您身上,也還有傷,連箭都還沒拔出來呢……
彼時天光都尚未大亮,天際魚肚白逐漸發亮,纔是即將破曉時分。
慌亂且血腥的一夜,總算是熬了過去。然許多事情,卻依舊尚未定論。
因着現下情況特殊的原因,西岐皇宮夜禁暫時取消,宮門幾乎是徹夜開着。
只需身負令牌,便能入內。
一夜的慌亂過後,不同於上一次的闖宮,這回黃奇暢通無阻。
而另外一邊,歐陽南裕的書房裏。
歐陽南裕人癱坐在椅子上,面色惶惶,兩眼無神,似是徹底沒了主意。
一封密函在幾個幕僚手中來回傳看,個個面露驚詫緊張,神態竟比失神的歐陽南裕,也好不到哪裏去。
“這……這怎麼可能?!”
“烈焰島這羣狼子野心的東西,竟然真的敢……”
“現在的問題都不是這個,南麟派遣特使來京照看趙婉兮,這人明日就到,可眼下……總不能……”
將來人也給殺了吧?
勉強點來說,烈焰島的人若屬於西岐內亂,那兵臨邊境的南麟,可就是實實在在的別國威脅了。
一個處理不好惹得對方鐵騎揮進,依着如今西岐的形勢,滅國的可能,也未必不會有。
而這一切的源頭,說不得……都是因爲那位南麟皇后。
一時之間,幾個幕僚心思各異,但目光卻都有意無意地往歐陽南裕這邊飄。
唯唯諾諾,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唯有一人還保持着一些難得的清醒,皺眉捏着密函看了半響,最終緩緩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來。
“可那夜鳳塵,不是已經葬身在未央宮了麼?那烈焰島如今是誰主事?
此前也從未聽說過烈焰島還有何人手中握有大權啊。
看如今他們行事迅速利落,不僅在到處宣言王爺……謀逆奪權的謠言,還明裏暗裏逐個攻破周邊城鎮,有條不紊井然有序,明顯是有人調度。
難不成那夜鳳塵……根本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