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裏的衆人各懷心事,今日的修煉,俱是有些心不在焉。
昨天夜裏,留玉又被那個黑衣人刺殺了。聽說那黑衣人還劃傷了他的臉。
而荷妨,卻心裏記掛着無非,只想着趕緊去看看她。
無非今日是病的徹底起不來了,軟軟的癱在牀上,只想着睡。
長天靈師見狀,知道大家的心病也不責罰,草草便結束了今日的修煉,放大家各種安排。
荷妨便直奔無非而去,斯禮陪着,見無非病殃殃的躺在牀上,實在不好。
“回十方樓吧。”斯禮看不下去,“樓主定有辦法”
荷妨卻沒了主意。當時,樓主讓她們二人來時,叮囑的兩個任務,如今一個未完,哪裏敢回去?
靈界的十方樓,在白雲外最西邊的邊境。
樓高七層,正門七開,從中間起,最大,越靠兩邊越小。上頭彩瓦飛檐,從大梁屋脊,到門欄窗槅,具是精雕細琢,紋理精巧。
一色的硃紅羣牆,淺琵琶茶的窗紗,下至白玉臺磯,亦是雕刻了紋樣。外頭懸了一圈紅燈籠,夜裏二十里開外也瞧得清楚。正是豔而不俗,貴而不重,威而不嚴。
樓主是個無根樹靈。已在十方樓鎮守了千年有餘。沒人知道他的名字,也不知道他從何而來,甚至沒有人知道,他的靈力和修爲是什麼。
不過,所有的十方樓都一樣,有着神奇的力量,可以幫任何人完成心願。當然,也需要等價的東西來交換。
樓主的手下,也就是十方樓裏,幫助別人完成心願的,被稱作執者。
執者是不可以違背樓主的意願的。至少,能被挑選爲執者的有緣人,也的確沒有這樣做的。
現在的靈界十方樓,除了無非荷妨,還有那個未曾謀面的執者,再無其他。
樓主從玄石感應到了留玉是有緣人,這才讓無非和荷妨去遊說。不過顯然,沒有成效。
正如荷妨心想的,一個修煉,一個說服留玉,兩件事一件未完,她哪裏敢回去?
正當此時,斯禮看出來荷妨的心思,輕輕開了口。
“回去吧,萬一無非有什麼閃失,纔是真的不好。我陪你們一道,樓主不會怪罪。”
荷妨卻樂了,“你跟我們回去有什麼用?我們樓主自然只會罰自己人,你倒是看我們受罰去?”
斯禮卻亮出指節,給了荷妨額頭上一下,“都說近朱者赤,你天天同無非夥在一處,怎就不能學的半分?”
這時,無非剛醒,迷迷糊糊也聽見了這段說辭,心裏發笑,臉卻僵着用不上力,又實在忍不住,好歹氣若游絲的發了聲。
“你當他什麼菩薩?好端端的這麼些人,如何偏來護着你?”
“什麼意思?”荷妨懵了,這倆人一唱一和,叫她更摸不着頭腦。
“你道咱們沒瞧過的那個,出任務的兄長,是去哪裏出任務了呢?”
荷妨猛的反應過來,一拍腦袋,看向斯禮。
“你!你!”
“原不能說的。”斯禮微微一笑,“不過如今我的一項完成了,倒也不怕了。只是另一項,樓主叫我照看好你們兩個,現在看來實在是不行了。”
“什麼任務?”荷妨倒是沒了剛剛因爲斯禮瞞着她的怨怪,開始好奇了起來。斯禮卻是笑而不語。
“你還不懂?他若能講,還不早給你兜露個底朝天了?”無非接到。
荷妨嘟着嘴,也沒了奈何。
“你們知道便好,切莫留露給了外人。我是樓主埋下的一子,仔細不要破壞了樓主的計劃。”
“知道了知道了!我們纔不會說出去呢!那,你知不知道,留玉...”
原先,二人因樓內的事,無法找斯禮求教。如今知道了他是自己人,多一分力,如何不讓他幫忙。
斯禮微微頷首,“他可是個硬骨頭。要不,我先借刺客一事,替你們去朝他探探口風?”
千里迢迢的靈者,素來懶散。大概是被刺客一時鬧的,這幾日都開始臨時抱佛腳,也不休息,一直佔着練功臺。
留玉閒吵,倒也樂得清閒,隨遇而安歇在了房內。
斯禮到時,他正擺弄着手中的竹篾子,桌上一筐乾草,一副歸園田居的光景。只是臉上,仍掛着道一指長的傷痕,還未結疤,紅兮兮的留在那,張揚着一場腥風血雨。
進了門,斯禮行禮,他不搭理,卻朝着斯禮身後望去。
“這...”斯禮沒得迴應,臉上有些掛不住,只得再想話來,“那刺客...”
“逐出白雲外。”
人殺人,妖殺妖,尚未談得上十惡不赦。可靈殺靈,卻是真真天地不容。
靈本就少,而能成靈者的,哪個不是曾有天大的苦,受盡千萬般苦難,獨獨留個意識在這世間,卻也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談同胞之情,不談惜少之德,也該發發善心,好生待這些可憐的。
“怎麼了?”
留玉漫不經心的搖了搖頭,不再答話。
斯禮這纔回過神來,想起了剛剛留玉的目光逗留一出,聯繫上次他對無非的不同,明白了個大概。
“小師妹,如今可不大好了。起身都是不行的了?”
留玉摸着竹篾的指節悄無聲息的動了動。
“怎會不好?”
是啊?怎會不好?斯禮若是知道,也不至於如此了。
靈是不會生病的,只會受傷。或是透支靈力,會虛弱些。都是有理由的。他也不是沒有問過靈師,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是爲什麼。
加之,無非始終驗不出來靈體,更是古怪。想要再朝深裏探尋,可無非偏偏又是暈倒在十方樓旁的,絲毫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十方樓的,實在無處可查。
他們便認同了長天靈師之前所言,該是她還並未附靈,只是不知怎麼機緣巧合吸收了仙力,藉着化出了形體。所以此般,該是仙氣散的差不多了,纔會如此虛弱。
“我去看看。”
斯禮一驚。留玉這話,絲毫不是問詢。話音剛落,便連一桌的凌亂也沒有整理,便已經站起了身,示意斯禮帶路。
二人一路回到了無非的房裏,荷妨剛喂她喝過了鉛華酒,這陣精神總算是好了些,卻還是坐不起來。
忽而一陣寒意,無非看着被揚起的竹簾,正是一襲白衣的留玉。
怪哉!她心中暗想,這人明明見過只兩次,怎的看着,卻有熟悉之感?她本就心思靈巧,這時想來,卻又覺得,留玉被人刺殺,恐怕與十方樓有些關係。甚至,同她也有些關係也未可知。否則,這無名的熟悉之感,又是從何而來?
“神仙!你怎麼把他給帶來了!”荷妨更是一驚,也不敢攔,忙是拽住了斯禮,“等下非兒又不得靜,越發嚴重可怎麼好!”
留玉靈力比他們都高,自然聽得見,卻同沒事人一樣,坐在了剛剛荷妨坐的那個,擺在牀邊的椅子上。
無非卻是渾身不自在了,假裝着閉起了眼。她能感覺到他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說不出的有些瘮得慌。
“裝睡?”
很顯然,留玉並沒有感覺到自己給人的威壓,而且,也沒有要給無非留面子的打算。
心中暗罵了一句,無非這纔不情不願的睜開了眼睛。
果不其然,是那望不到底的深井般的眸子。無非再看,忽而發覺,原來他這般好看。
想來,若不是他這倒黴性子,搞得壓根沒人敢看他,也不能被人稱爲怪胎了。怪胎,哪裏會生成這般模樣!
只是,臉上那道傷痕,屬實有些礙眼。
“荷妨...”無非看着留玉,卻又喚起了荷妨。
“怎麼了?”荷妨在另一頭坐着,轉過頭答話。
第一次練功臺上時,她之所以沒有再過去,是因爲發現了留玉周邊冷得很。越靠近越冷,她又最怕冷。所以有留玉的地方,她都刻意的隔遠一些。
“昨兒你給我留的兩盞鉛華酒,我喝了一盞,還剩一盞,你給留玉師兄吧。”
這下,斯禮卻是不樂意了。正飛速的思索該怎麼推辭,誰不知道白忙了,留玉自己拒絕了。
“不必。”
氣氛有些尷尬,荷妨身子起了一半,乾乾的笑還掛在臉上。
“沒事,你要嫌是給她的,我再給你一盞便是。想來,就算沒有什麼要緊傷勢,鞏固一下靈力也是好的。你就不要拂了非兒的好意了!”
留玉沒有再拒絕,也沒伸手去接,反而是從懷裏拿出了一方帕子,遞給了無非。
無非看着落在手上的帕子,有些迷茫,“這不是我的帕子。”
“是我的。”
語塞。無非不明白他的意思,一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只好作勢擡起手來看,不看不要緊,一看,卻是真的問題大了。
帕子上大大寫着三個字“十方樓”。字跡怪癖,獨成一體,一看便是個古怪之人。
“昨夜的刺客拿走了我的東西,寫下了這個,讓我上這裏去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