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路駛去,開了一兩個小時,繞過花果園最繁華的那片區域,進了條小道,停了下來。

    白晚不知道遲西城要做什麼,見他先一步下了車,乖乖的跟了上去,從小道穿過去繞過幾棵長了有些年月懷抱粗的大樹,順着就進了巷子,巷子的盡頭是一戶人家。

    盛夏的天氣最聒噪的就是知了,這個時候它們正盤亙在那幾棵大樹上知了知了的叫個不停,要說安靜的,只有巷子盡頭那一戶人家,安安靜靜的,閉門不見人。

    遲西城走在前面,腳程快,在這巷子連着繞幾個彎就看不見人影了。白晚悶頭走路,一個人影從面前虛晃了一下正條件反射伸手擋,手剛伸了一半就感覺頸後一痛,眼前黑了下去。

    安靜,太安靜了。

    剛開始的時候還能聽見知了叫的聲音,再後來就什麼都聽不見了,寂靜的世界連時間都停止了流動。

    白晚想起很多事,年幼時待在孤兒院裏,那些穿着花花綠綠的男人女人們在他們面前晃來晃去。

    好多人,對着他們指指點點,像在菜市場裏買菜,左挑右選之後還要討價還價。

    站在身邊的男孩女孩一個個被領走,沒有人在她面前停下,隨着年齡的不斷長大,她從最前面排到了最後面,最開始時害怕沒人看見她,到後來是害怕有人看見她。

    那一年的冬天特別的寒冷,滴水成冰,手指頭伸出窗外能立刻被凍僵,年少無知的人還想着在冬日裏喫上甜甜的冰塊,舌頭伸在鐵欄杆上,沒人願意細心的燒開熱水慢慢融化冰塊,更多的是被一下子拔了起來,帶着血水嚥下肚子裏。

    有些孩子的天性就是喜歡喫甜的,喜歡泡在蜜罐裏,哪怕因此付出了些自認爲不算太慘痛的代價。

    孤兒院的院長長得跟個老修女似的,老修女的修行就是每天像放羊一樣的把孤兒院裏的孩子從冰冷的被窩裏趕出來放在更冰冷的寒天裏。

    他們需要錢,需要去要錢。

    幸運的人要不到錢便可以把靈魂從孤兒院裏脫離出來困在這天橋下,每日都可看見這個繁花似錦的世界,哪怕已經無法觸摸卻已經足夠。

    而不幸的人則揣着要到的幾角幾塊錢回了孤兒院,長得漂亮的還可以打扮得更漂亮被放羊的老修女帶出去坐上從未坐過的車,可能丟了魂回來,可能再也不會回來。

    白晚極其不幸又極其幸運,她正被拉進修女放羊的車裏,不知誰開了一槍,砰的一下,整個夢境的玻璃一下子碎了,玻璃碎片全部都掉在腳邊,有個人從遠處跑來帶着她就是一個翻滾,晃得一聲,兩個人都摔在雪地裏。

    “姐姐——!”

    白晚一下子驚坐起來,連帶着嚇着了守在牀邊的兩個人,是孟子和張只。

    白晚沒能反應過來他們怎麼在這裏,捂着胸口狠命的喘氣。

    “去,告訴老大,人醒了。”孟子伸出胳膊肘拐了張只一下,張只一痛,裝模作樣的把臉揪在一塊,扶着自己“傷殘”的手挨着門出去了。

    “老大!人醒了!”張只那裏有剛纔半點樣子,這一聲,中氣十足,說不定前一晚上剛灌完十全大補湯。外面遲西城不知說了什麼,張只又繼續嚷着:“要不要給拎出來?”

    白晚:“……”

    緊接着又傳出張只哎喲一聲,就差着能把這窗戶給掀了。遲西城拉開門進來,光芒也跟着追了進來,落在遲西城的背上整個人都泛着光芒,這盛夏的陽光也太灼眼了些,白晚別開眼去,開始看起周圍的環境。

    這應該是一家農家小院裏的一小格屋子,不同於城市裏的高樓大廈,在這裏只有低垂的屋檐和瀰漫在空氣中的黴溼氣息,雖然有人來打掃着,但還是可以看出很久沒有人住了。

    遲西城拉了個凳子在牀邊坐下,盯着白晚看了一會兒,笑道:“就你那樣的警惕性,指不定被人拐去買到山溝溝裏去找不到路回來還給人家數錢。”

    孟子從遲西城進來時就站在了他的身後,張只這時正拖着被遲西城踹了一腳,假裝受傷的腿進來,整個人臉上是嘻嘻哈哈沒個正經樣。

    “哎呀我說老大,還不是你乘着人家不備下的殺|手?”

    遲西城一個眼神殺過去,張隻立馬就閉了嘴,嘿嘿的笑了兩下尷尬不已。

    聽這話白晚算是明白了,敢情剛纔是遲西城敲暈了她,就爲了帶她來這麼一個不能光明正大來的地方?

    “我們來這做什麼?”

    “來看你姐姐。”遲西城收回自己的不正經,看着白晚從牀上坐起來,繼續說:“你姐姐去雲南之前來了這個地方,待的時間挺長,你說會是有什麼事?”

    白晚搖頭,對姐姐白夜,白晚說不上特別瞭解,只是白晚向來聽白夜的話,再加上白夜本來就忙,經常不歸家是常事,別說去雲南之前來了這裏,就是平時她也不知白夜出任務會去哪裏。

    “林灣書是你們學校的,你見過嗎?”

    白晚:“……”

    “她前不久休學,給我樣東西。”遲西城拿出手機來,劃拉開一封電子郵件,打開,轉發的信件,中間發件人正是林灣書。

    遲西城把電子郵件點開,上面只有個地址,

    “這是哪?”

    “就我們現在在這,你姐姐留的新地址。我以前怎麼沒發現白夜是個喜歡留地址的人。”最開始時雲南客棧的地址,現在又是這小巷子的地址。

    聽了遲西城的話,白晚搖頭,她不太相信白夜是個會到處留地址的人,白夜要是留什麼信息也不用那麼明瞭的留着,相反是應該像在家裏留信息給白晚的時候一樣,留下什麼密文,這纔像是她。

    “這不是我姐姐留的地址,你們被騙了。”白晚不可能告訴遲西城爲什麼。只是一個勁的在強調不是白夜留的地址:“還有那個叫林灣書的,我不認識。”

    林灣書身上一定有什麼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你今天不是回了林大?”

    “是回了,回去見導師,順便把自己留的一些東西拿走,看一下導師,沒怎麼吧?”

    “沒怎麼。”說着這話,遲西城嘴裏抿着笑,“我還以爲你姐姐的事兒會讓你慌不擇路。”

    白晚:“……”所以我們來着是幹嘛了,莫名其妙捱了一下,可沒人覺得舒服。

    “我呢,最近無處可去,就在這找個個小巷子,住幾天,等消息。”

    “你辭職了?”

    點了點頭,遲西城站了起來,拍拍手:“明天去你們學校,一起?”

    白晚照樣搖了搖頭,她不知道遲西城要幹啥,但只要是不關於姐姐的,她什麼事都不想關心。

    “林灣書認識你姐姐,你姐姐出事後就休學了,你不覺得奇怪嗎?”

    白晚:“?”這可是兩個版本,跟師姐和她說的不一樣,師姐不是說林灣書是因爲D2B平臺出事被人肉了出來受不了流言蜚語才休學的嗎?

    第二天一早,白晚還是跟着遲西城再次去了林大,林大在林城華西區,算是林城市比較偏僻的一個地方,大學城所在的位置更是偏僻許多。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依舊像昨天一樣,白晚看着外面飛逝而過的場景,最近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腦海裏閃現,到最後白晚都沒能理出個頭緒來,晃神了一路,到了。

    連着來兩天,這次導師還是在上課是師姐招待的他們,看見遲西城的時候,白晚看着師姐臉上一片恐慌。

    她就知道,昨天的話沒說完。

    一羣人在屋裏談着事情,窗外的雲朵一朵一朵的從天際飄來,匯聚在林城上空,慢慢的壓成一片黑黑的雲。

    要下雨了,很多事跟雲朵一樣藏着藏着,山雨欲來風滿樓。

    “我不知道,林灣書跟我說她想見個人,我以爲是她喜歡的那個男生找我打聽,後來我才知道她要找的人是白晚,但是那天我有個研究沒做完,就在學校裏留了挺久,等第二天想起來找去他們班上,才知道她已經休學了。”

    “這事過了好幾天我纔想着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是林灣書被人給人肉了出來,就因爲那個趙念笑的事情。”

    “我打電話問了的,但是他們沒給我回復,一直讓我等讓我等,說是在處理,我以爲不會出什麼事的,前一天我纔跟她說過D2B打車軟件出的事,可是她以爲……”以爲這個世界是美好的,以爲意外永遠不會到自己的頭上,卻知道,概率再小的事情一旦發生了就是百分百。

    趙念笑出事之後,林灣書這件事只給師姐說過,她以爲都是她的錯,沒有提醒到位,實際上只是出了事情之後她自己心裏難安。

    不過,真正壓死她的最後一根稻草是那些好事之徒,打着自媒體營銷號各種亂七八糟的名頭,在事情真相沒有出來之前便開始大肆宣傳吸引別人的眼球。

    最終,衆矢之的。

    每個人都操着鍵盤,義憤填膺,言語化作利劍,刺入人的胸膛,連血都不讓流下來一滴,怕髒了他們醜惡的嘴臉。

    林灣書休學了,在差點遭受性|侵逃脫之後自殺不成休學治病去了。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