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輕柔的語氣，從前慕夜衍不知道從方文雪這裏聽過多少次。
但絕對不是最近。
最近的方文雪只要見到他，從來都是橫眉冷對的。
從來也沒有這樣溫柔的時候。
於是，明明是很低柔的聲音，卻讓慕夜衍頓時酒醒了一大半，眸色迷離的望着方文雪的眼睛，直覺告訴他，她一定有什麼事情瞞着他。
慕夜衍很想問問方文雪，可當想到自己帶給她的傷害，他到底還是忍了回去，只是薄脣輕落，依着她的要求，動作更輕更輕了一些。
彷彿她是他珍愛的至寶一樣。
那樣的輕，讓方文雪漸漸的迷失在了慕夜衍製造的溫情中。
如果可以這樣一輩子多好。
那她每一天都會很快樂的。
可她不敢賭。
倘若被慕夜衍知道她懷了他的孩子，她就覺得他一定會親自把她押到醫院，然後盯着她墮胎，陪着她一起殺死他們的孩子的。
是的，他爲了他那個女兒，連結紮那樣殘忍的事情都做出來了，更何況是對一個還沒有出生的只是小肉芽的胎兒了。
所以，方文雪真的不敢賭，她怕她賭輸了，這輩子與他都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這一天，方文雪沒有拒絕慕夜衍。
慕夜衍就象是個孩子一樣賴在她的公寓，除了那唯一的一次以外，再沒有強迫她，陪着她喫飯陪着她看電視，她不說話，他也不說，只是安安靜靜的陪着她，彷彿一個丟了糖的孩子重新又撿回了那塊糖，寶貝的很怕失去的樣子。
那小心翼翼的模樣讓方文雪只覺心酸。
不知道是自己上輩子欠了慕夜衍的，還是上輩子慕夜衍上輩子欠了她的。
所以，這一世他們才一起怎麼都糾纏不清。
下午，兩個人一起出了公寓，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一些菜回來。
慕夜衍是個不會煮飯的男人，但是，在方文雪在廚房裏忙活的時候，他還是跟了進去幫忙洗洗切切的打個下手，雖然他切的菜慘不忍睹，可方文雪煮好了看着就是有食慾。
好多天都沒胃口的她連吃了兩大碗。
如果不是還懷着孕，如果不是不想慕夜衍再醉酒了，她真想跟他好好的喝一杯，那纔是正正式式的告別酒。
可她不能喝酒。
夜深了。
他擁她入懷，她沉沉睡去。
竟是這許久以來睡得最香沉的一次。
明早，六點鐘一定要起來。
然後悄悄的離開。
沒有定鬧鐘，她不想吵醒慕夜衍，可方文雪堅信自己能夠醒過來。
再不走，就真的要被發現了，就真的來不及了。
天亮了。
許是腦子裏的意念，方文雪很早就醒了過來。
緩緩睜開眼睛，長長的睫毛打在清晨清新的空氣裏，身側是慕夜衍沉靜的睡顏，還是那樣的好看，她每次看都看不夠。
可是再看不夠，也終是到了離開分手的時候了。
輕輕的起牀，離開。
她甚至於臉未洗牙未刷，只怕一個動作吵醒了沉睡中的男人，她就再也逃離不了慕夜衍的世界了。
一條短信發送了過來。
“大少，方小姐九點的飛機出國。”
慕夜衍還沒有消化完這一句，緊接着又是一條短信發送了過來，“方小姐應該是懷孕了。”
“轟”的一下，慕夜衍的大腦裏先是一片空白，隨即倏的坐直了身形，大掌落在身側的凹陷的位置上，那獨屬於方文雪的溫度還在，她才離開沒多久。
這是他昨天趁着她在廚房裏煮飯的時候發給手下的指令。
昨天他就覺得方文雪有些不對，所以，便安排手下去查了一下她最近所有的行蹤。
沒想到，手下這麼慢的現在纔給他發過來資料。
慕夜衍消化完了兩條訊息，人也徹底的醒透了，起身一邊穿外套一邊往外面走去。
怪不得他昨天動她的時候她要他輕一點再輕一點，原來是懷孕了。
可他結紮了，她懷的是哪個男人的孩子？
不，不可能的，方文雪不可能懷上別的男人的孩子的。
但是她現在的懷孕他又無從解釋也分析不清楚。
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這一次是直接打給手下，“查一下她最近有沒有與哪個男……男人接觸過？”
可說完了，又道：“不用查這個了，沒事了。”說完，他直接掛斷。
他不應該懷疑她什麼的。
有什麼問題，直接把她捉回來了再問。
想從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國，那不可以，他不同意，他不放行。
白纖纖也起牀了。
這一夜，厲凌燁沒有回來，而她好象根本沒怎麼睡覺。
象是睡着了，其實是半夢半醒中的感覺，根本沒有睡踏實。
醒來，是被鬧鐘叫醒的，她纔想起今天一早要去送機的。
這個時候，也不知道方文雪有沒有擺脫慕夜衍，她想打也不敢打電話，只好先起牀趕去機場直接送人。
不然打電話過去要是慕夜衍還在方文雪的身邊，那豈不是穿幫了，那就是害了方文雪。
白纖纖打了計程車，趕去了機場。
九點鐘的國際航班不比國內航班，必須趕早，要換登機牌，要辦理各種各樣的手續，白纖纖直到趕到了，纔敢發一條訊息給方文雪。
不然，方文雪再不趕來機場就來不及辦理那些手續了。
“雪雪，你到機場了嗎？”
“到了。”方文雪迴應了兩個字就撥給了白纖纖，“我還以爲你還在睡呢，就沒有給你打電話，纖纖，我在出發廳第五入口。”
白纖纖轉頭朝着那個方向看過去，一眼就看到了方文雪，興奮的朝着她飛奔過去，然後拉過方文雪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看起來精神還不錯，彷彿浸染在愛情滋味中的小女生，“沒事吧？”
“沒事，我挺好的。”想起昨天慕夜衍對她的溫柔，方文雪的脣角含笑，這一刻，她是真的徹底的放鬆徹底的放下了。
有些情，放下才是解脫吧。
她要離開了，也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