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小時,穆暖暖是被厲凌燁叫醒的。

    兩個人都換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厲凌燁開車駛往殯儀館。

    老爺子已經到了。

    老爺子仿似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一般,滿頭的銀髮襯着他仿似已經百歲了似的。

    這麼久以來,厲凌燁每天醉生夢死的根本不可能去陪他。

    厲曉寧忙於厲氏集團的生意。

    厲凌軒忙於自己的影視公司。

    厲曉維和厲曉克還太小,從來都老爺子那裏都是老爺子照顧他們兩個,哪裏有他們去照顧老爺子的可能。

    所以,這幾年,一直陪在老爺子身邊,跟老爺子作伴的就是慶叔了。

    這老夥計突然間就沒了,老爺子的心是真的殤了。

    他安靜的坐在厲曉寧的身邊,也不知道來了多久了。

    想來,天沒亮他就趕過來了。

    睡不着吧。

    以後,少了一個陪自己說話的人了。

    厲曉寧一看到厲凌燁和穆暖暖進來,就站了起來。“父親,母親,東西在那裏。”

    他只等厲凌燁和穆暖暖過目了,就拿去交給殯儀館的人與慶叔一起燒掉,也算是讓那些手札陪着慶叔作個伴,有個念想吧。

    他無兒無女,一生未娶,一顆心全都在厲家,厲凌燁的長大與其說是厲老爺子養大的,調教的,其實不如說是老爺子和慶叔合力撫養長大的。

    慶叔相當於厲凌燁半個爺爺。

    感情上一點也不比老爺子這個親爺爺差了。

    “好。”厲凌燁快步走過去,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慶叔的東西,他就想看看。

    穆暖暖自然是緊跟着厲凌燁的。

    他到哪兒,她到哪兒。

    一是不想他擔心她,二也是離了他她自己也不踏實的感覺。

    殯儀館這種地方,她一直以爲自己會怕的。

    死人她從前也怕。

    但是對慶叔,她是真的一點也不怕。

    那是因爲她心裏慶叔就是她的親人吧。

    對親人,自然不怕。

    那是一個箱子。

    外表還挺漂亮的箱子。

    看到箱子的時候,厲凌燁還愣了一下。

    總不相信這是慶叔用過的箱子。

    還挺花俏的感覺。

    因爲箱子上畫了很多個小動物,就是簡筆畫畫出來的小動物,全都是人工畫的,而不是印刷上去的。

    而能在慶叔的箱子上畫小動物的,除了他自己本人,不可能有其它人了。

    老爺子纔不會這麼無聊的在慶叔的箱子上畫小動物呢。

    他也不會畫。

    他也沒那個藝術細胞。

    所以,就是慶叔自己畫上去的。

    打開箱子,看着裏面兩排整整齊齊的手札和慶叔曾經喜歡過的書,厲凌燁鼻子一酸,因爲最上面一本,他從前還讀過。

    就是慶叔拿給他的。

    他拿起來翻了翻,小時候的記憶躍然眼前,那時他每次與老爺子生氣,就一個人悄悄的藏到老宅後院的樹林子裏。

    然後藏着藏着,慶叔就會偷偷的潛進去,拿給他一本書,讓他看着消磨着時間。

    而他手裏面在這本書,慶叔就曾經給他看過。

    翻看着,他還記得這書裏的內容。

    放下了又拿起了一本慶叔的手札,也就是日記。

    這是一本最新寫的日記,日記的時間還在上個星期,他們出發來R國之前。

    可是現在,慶叔再也不可能把這多半本空白的日記填滿了。

    他走了。

    他即將化成灰燼,帶走這些書和手札,到另一個世界裏去了。

    他只想另一個世界裏沒有謀殺沒有暗殺,慶叔可以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的看他的書記他的手札。

    一本又一本,厲凌燁隨意的翻看着。

    反正距離火化的時間還早着,還有半個多小時呢。

    山本悟和兩個小的都還沒到。

    他就在這裏看看慶叔的手札。

    看着看着,他就後悔讓人把這些寄過來了。

    這些東西雖然沒有什麼學術價值,就單純的是一個老人家記的日本,還是流水帳般的日記,可是他看着,就彷彿時光在倒回慶叔記日記的那一天天,每一字裏都透着他對自己的慈愛。

    越往下翻,他翻的越慢。

    不過並沒有細看每一篇日記,只是走馬燈一樣的大概的翻看着,所以翻看的速度很快。

    很快就翻到了最後一本手札。

    這一本也是這所有手札中看起來最破舊的一本。

    手札的邊角可能因爲這些年總是被翻看,已經碎裂了。

    厲凌燁想象着慶叔戴着老花鏡,一頁一頁翻看這本手札的畫面,眼睛一下子潮潤了。

    他有些看不下去了。

    看了一頁就準備要放下。

    剛巧風一吹,吹開了一頁。

    厲凌燁正要放下這本手札的時候,愣住了。

    只爲這一頁手札的內容,寫的是他十二歲時候的事情。

    確切的說,寫的正是他和白纖纖第一次遇見時的畫面。

    慶叔那時並沒有想到很多年後的一天,白纖纖會嫁他爲妻。

    所以當時記日記的時候,給白纖纖定義的身份是碰瓷小女孩。

    看到‘碰瓷’這兩個字的時候,厲凌燁的脣角勾起了笑容。

    那時六歲的小女孩是真的碰瓷了他的車,讓他只能替她料理了她媽媽的後事。

    也因此讓她記住了他。

    十二年後懷上了他的孩子,再後來又成爲了他的妻子。

    那一幕幕,回想起來,明明已經很多年了。

    可又彷彿就在昨天,就在眼前,就象是剛剛纔發生似的。

    這一看,看到有白纖纖的故事的時候,他放不下了。

    翻看了一頁又一頁。

    他是真沒想到慶叔把當年的事情記錄的這麼詳細,就連白纖纖當年纏着他要他抱在懷裏,不然不肯睡的畫面都描述的很清楚明晰。

    那個時候的白纖纖就是個小公主,小女生的她又萌又可愛,讓他這個從來不喜歡接觸女生的人都不由自主的抱了她。

    然後一抱就不想放手了。

    不過等到後來他安葬好了她母親,再去找她,她已經不見了。

    她被白家接走了。

    那時的他還小,他還不懂什麼叫做愛情。

    他就把那個小白孩當成了他生命中的一個過客。

    只是加深在記憶裏罷了。

    卻也只是他記憶中的一個小身影之一。

    卻沒有想到,她卻記住了他,一記就是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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