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紙飛機 >第三十一章
    輝子聽他這樣說,果真擡腿要去,臨走前還擡手拍了拍楊煊的肩膀說:“那我去了,祝我成功。”

    楊煊捏着煙,看着輝子朝湯君赫走過去,然後低頭跟他說着什麼。湯君赫的目光從他的身上移開,轉到了輝子身上。

    楊煊看到他弟弟仰着頭,露出脖頸上微凸的喉結,他看向輝子的眼神戒備而冰冷,跟看向自己的那種完全不同。

    他有點後悔了,也許剛剛不應該說出那句話。

    輝子坐下來,坐到湯君赫右邊的塑料椅上,扭頭和他笑着說什麼。湯君赫臉上的冰冷似乎緩了一些,偶爾還會開口說幾個字。

    楊煊覺得自己也許低估了輝子——那人一向混跡聲色場所,調`情手段一流,對付一個涉世未深的小男孩,也許手到擒來。他的眉眼間流露出一絲令人難以察覺的厭惡,神情變得有些陰沉。

    過了不一會兒,湯君赫先起身走了,臨走前還特地朝楊煊的方向看了一眼。看到楊煊在盯着自己,他似乎並沒有意外,反而鼓了一下臉頰。

    湯君赫走了,輝子隨即也站起來,朝楊煊走過來,臉上掛着一絲沮喪。楊煊的煩躁稍微散開了一些,用手指彈了彈已經積了很長的一段菸灰,面無表情地看着輝子。

    “唉,沒成。”輝子站在他旁邊,也點了一支菸抽起來,“你知道他跟我說什麼嗎?”

    楊煊咬着煙,含混地“嗯?”了一聲。

    “他說上個這麼問他的人,被他差點殺死。”輝子似乎覺得這種說法很新鮮,哭笑不得地鬱悶道,“說得還挺像那麼回事,現在的小孩都這麼有個性的麼?”

    楊煊的嘴角動了動,像是笑了一下,說:“他說的是真的。”

    “啊?”輝子轉頭看他,有些不相信道,“真的?你怎麼知道?”

    楊煊淡淡道:“我在場。”

    輝子嗆了口煙,咳嗽幾聲:“你們還真認識啊?你不會真的是他哥吧?”他盯緊楊煊的臉看,半晌有些發懵地說道,“你別說,你們倆長得還真是有點像。”

    楊煊沒應聲,只是看着前面幾桌打檯球的人。

    “嗨,對不住啊哥們,”輝子擡手摸了摸後腦勺,又低下聲音問,“所以當時怎麼回事,後來怎麼沒殺成啊?”

    “後來,”楊煊沉聲道,“我把那人揍了一頓,所以纔沒殺成。”

    輝子幾近震驚,剛緩過來的嗓子又是一陣咳:“咳咳咳……哥們,你別這種表情,我沒別的意思……別揍我,我剛跟他鬧着玩呢,沒想真睡他……”他說完又摸着腦袋訕笑,“那人該謝謝你纔對啊,要不是被你揍一頓,命就該沒了啊。”

    楊煊語氣平淡地接着道:“被我揍了之後,他腿腳不太利索,走到十字路口,就被車撞死了。”

    輝子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瞠目結舌地愣了片刻,才結巴道:“哥們,我還有點事兒,先,先撤了啊。”

    楊煊抽完最後一口煙,看着輝子下了樓,把菸蒂按到窗臺的菸灰缸裏,捻滅了,勾了勾一邊的嘴角,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每個工作日下午去檯球廳看楊煊打檯球,幾乎成了湯君赫雷打不動的暑假活動。

    他從來都沒有這樣喜歡過哪個暑假,好像每一天都變得可以期待了。

    每天給那個開學升初二的女孩補習完功課,從阿姨手裏接過100塊錢,他就走到樓下,沿着那條滿是蟬鳴的濃蔭小路一路哼着歌走過去,經過一排花花綠綠的店頭,在沿路的商店買個冰淇淋,然後走到那家叫“湊合”的酒吧門口,上到二樓,就能見到他哥哥楊煊了。

    二樓冷氣開得足,空調在頭頂上發出嗡嗡的機器運作聲響,把他額頭上滲出來的汗珠一點一點蒸發掉。連那種烏煙瘴氣的味道都變得可以忍受了。

    喫完一隻冰淇淋,他就該回家了。否則回去晚了,湯小年一定會問起他下午去了哪裏——如果湯小年知道他沒有待在家裏寫作業,而是跑出去做了一份兼職,她絕對會想辦法把自己關在家裏。

    湯君赫喫冰淇淋的速度變得越來越慢,一開始十分鐘就能喫完,漸漸地變成了二十分鐘才能喫完,後來又變成了三十分鐘才能喫完。

    冰淇淋是喫不夠的,他哥哥楊煊也是看不夠的,湯君赫不知饜足地喫着冰淇淋,也不知饜足地盯着楊煊。一旦楊煊下樓了,他就開始變得坐立不安,不住地轉頭看向樓梯口,生怕一支冰淇淋喫完了楊煊還沒上來。

    湯君赫也不敢一直盯着楊煊看,一旦楊煊朝他看過來,他就會轉過目光,假裝看向別的地方,以顯示自己對臺球極大的興趣。而一旦楊煊被其他客人叫去打檯球了,他的目光就變得肆無忌憚起來,直直地看着楊煊打檯球時專注的側臉。

    轉眼到了七夕,楊成川拿着祕書爲他訂好的兩張門票,帶着湯小年出門看鋼琴演奏會了。這是湯小年自正式過門以來,跟楊成川過的第一個七夕,她給湯君赫準備好晚飯,然後對着鏡子精心打扮一番,便跟着楊成川出門了。

    難得晚上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湯君赫洗完澡坐在自己的房間,聽着窗外的蟬鳴聲,忍不住猜測楊煊在做什麼。

    七夕的檯球廳會很熱鬧嗎?會有女生在這個日子跟楊煊表白嗎?湯君赫看出來了,他哥哥楊煊很招女生喜歡,很多時候明明旁邊站着幾個專門的檯球助理教練,女生們還是喜歡叫楊煊過去陪打。

    湯君赫把筆擱下,看了看桌子上的鬧鐘,站起身走到牀邊換衣服——他打算去檯球廳看看楊煊。他媽媽湯小年不在家,這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湯君赫脫掉睡衣,換上了清爽的白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頂着半乾的頭髮出了門。下了公交車再走到酒吧門口時,已經八點多了,七夕的酒吧已經早早地熱鬧起來,爲了配合晚上的party,酒吧裏的燈光換成了曖昧的橘色調,出入聲色場的男男女女們精心裝扮,更襯得湯君赫融不進今晚酒吧的氛圍。

    門口的服務生新換了一個人,見湯君赫要邁進去,伸手攔住他,打量着他道:“成年了嗎?”

    “我來找楊煊。”湯君赫看着他道。

    “來找楊煊?”那人似乎是新來的,狐疑地看着他,像是拿不準主意該不該放他進去。正猶豫間,之前的那個服務生正好端着雞尾酒經過門口,適時地開口道:“沒事,讓他進來吧,楊煊的同學。”

    “哦,行,進來吧。”那人這才鬆一口氣。

    “是楊煊的弟弟。”湯君赫看着那個替他說話的服務生,認真道,“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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