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紙飛機 >第七十五章
    第二天,他們去了酒店附近的沙灘。儘管有些畏水,但在楊煊伸出手擺出接他的姿勢,並在不遠處對他說“跳過來”時,湯君赫還是毫不猶豫地朝他跳了過去——然後嗆了一口很鹹的海水。楊煊把他攔腰撈了出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說:“真跳啊?”

    “你讓我跳的。”湯君赫伸出胳膊勾着楊煊的脖子,整個人都攀在他身上,海水被日光照得溫吞,反倒是楊煊身上體溫有些涼。

    “不怕我不撈你?”楊煊伸手將他溼了的額發抹上去。

    “你不會的,”湯君赫看着他說,他的睫毛上還沾着水珠,“哥,我剛嗆了一口水,好鹹啊,”他說着湊過去吻楊煊,眼神裏透出一絲狡黠,“你嚐嚐。”

    楊煊摟着他的腰,帶着他往海水深處遊了一段距離。水面無風,潮水微瀾,但帶着一個毫無水技的人遊幾百米並不是太輕易的事,游到一處不大的礁石,楊煊託着湯君赫的腰,讓他攀着石壁爬上去坐下,然後自己撐着石頭,翻身坐了上去。

    瓦藍色的海水一望無際,隨着視野一直鋪展到天邊,灰色的飛鳥撲棱着翅膀踏水低飛。相比海灘,這裏要安靜許多,甚至能聽到飛鳥騰翅的聲音。

    天色逐漸暗下來,餘暉美得像一幅畫,血紅的夕陽在雲層上暈染出層層疊疊的色彩,更遠更暗的地方,黛青色的天空和海水在視野的盡頭交織成一條極細的線。

    他們都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各自的眼中落滿了天空中的濃墨重彩,在這一瞬間把所有的事情都拋卻在腦後。

    “海水總是在動,就好像活的一樣。”湯君赫看着遠處說。

    “潮汐是海水的呼吸。”楊煊低聲道。

    湯君赫轉過臉看着他,低低地重複道:“潮汐……是海水的呼吸。”

    “沒聽過嗎?”楊煊笑了笑,“我第一次到海邊的時候,我媽媽跟我說的。”

    “我還記得她的樣子。”

    “我媽?”見湯君赫點頭,楊煊有些驚訝地挑眉,“已經十多年了吧?”

    湯君赫點頭道:“小時候的事情我都記得。”

    過了一會兒,楊煊才淡淡道:“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但我記住的都是開心的事。”湯君赫說。跟楊煊有關的事情他都記得,而至於遭遇校園冷暴力的那一段時間,儘管發生的時間更近一些,在他的記憶裏卻已經變得很模糊了。

    湯君赫說完,又看向遠處的天空,他從來都不知道天空可以遼闊成這樣。周遭闃無一人,偌大的天幕就像一張鋪天蓋地的油畫,讓他覺得千里之外的潤城是那麼渺小,身處其中的他和楊煊也是這樣渺小,他們的一舉一動對於眼前這片遼闊的天地是多麼微不足道,即便他們葬身在此時此地,也只會激起海面一絲微小的波瀾而已,然後很快又會恢復潮汐的韻律。

    潮汐永無止盡,大海並不會爲誰停止呼吸。

    他們在之後的一天又去了附近的一條集市街,只是牽着手閒逛,並沒有什麼執意要買的東西。

    在集市的盡頭有一家很小的店面,牆壁上畫了不少有些奇怪的圖案,湯君赫停下腳步,朝店門口看過去。那裏坐着一個長髮的男人,正在給面前的人紋身。

    楊煊正要帶着他原路返回,湯君赫扯了扯他的手,低聲叫:“哥。”

    楊煊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怎麼了?”

    他們說話的聲音被那個長髮的男人聽到,他擡頭看過來,見他們牽着手,目光毫不掩飾地在他們身上走了一圈,開口問道:“紋身麼?”是個中國人,說着很標準的普通話。

    湯君赫看着他點了點頭。這一次他倒是沒想要徵求楊煊的意見。

    “進來吧,”那人說,“等半個小時就行,你們先選一下圖案。”

    湯君赫拉着楊煊走進去,坐到旁邊的木沙發上,接過紋身師遞過來的圖冊。

    “紋哪兒?”店裏的小學徒走過來招呼他們,“你們都要紋嗎?”

    湯君赫看了一眼楊煊,見他低着頭翻圖冊,擡頭對那人說:“是我要紋。”

    “你是學生?”那人看他年紀有些小,建議道,“如果想紋在不顯眼的地方的話,上臂啊,胸口啊,背上啊,還有腿上,都可以的。”

    “別那麼含蓄,”門口的紋身師笑道,“腰上屁股上也可以,你皮膚很白,紋哪兒都好看。”

    湯君赫想了想,猶豫道:“腰……”

    “腳踝吧。”楊煊開口道。

    湯君赫愣了一下,隨即點頭道:“嗯,腳踝。”

    紋身師擡眼看向他,調笑道:“你們什麼關係啊,你這麼聽話。”

    “我哥哥。”湯君赫說。

    “哦,哥哥~”紋身師的語氣聽上去有些輕佻。

    湯君赫沒看畫冊,他對走過來的紋身師說,他要紋一株楊樹。

    紋身師經驗老道,點頭說沒問題,他很快畫出了一株小白楊,不是寫實風格的那種,看上去有些抽象。

    湯君赫坐在紋身牀上,他的腳腕白皙纖細,紋身師握着他的腳踝畫圖案時,擡頭朝他擠了擠眼睛:“紋在腳踝上會很好看,你哥哥眼光不錯。”

    楊煊站在門口抽菸,不知道有沒有聽到這句話。

    “不過,我覺得紋在腰上他也會很喜歡。”紋身師低聲道。

    湯君赫微紅着臉沒吭聲。

    紋身機發出細小的嗡鳴,針刺在皮膚上,湯君赫疼得咬着牙。楊煊抽完了一支菸,倚在門框上低頭朝這裏看過來。

    紋完了樹幹和樹杈,接下來該紋樹葉了,楊煊突然開口道:“就這樣吧。”

    湯君赫鬆了牙關,擡頭看向他,紋身師也停了手上的動作:“嗯?”

    “樹葉就不用了吧。”楊煊說。

    紋身師看向湯君赫,用眼神徵求他的意見。

    “那就這樣吧,”湯君赫說,“樹葉是會枯萎的。”

    “也可以,這樣更簡單一點,也很好看。”紋身師點頭道。

    紋身室裏燈光暖黃,把湯君赫的皮膚映襯得猶如細膩的瓷器,那株白楊的刺青比硬幣稍大一些,就在單薄的踝骨上方,看上去很漂亮。

    刺青做好之後,紋身師收了紋身針,問道:“可以嗎?”

    湯君赫屈起腿,彎下身湊近去看,點了點頭。

    “哥哥覺得呢?”紋身師站起來給他讓位置。

    楊煊走過去,半蹲在紋身牀旁邊,伸手握着湯君赫的腳腕,仔細看了看說:“挺好的。”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