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楊柳岸，脈脈長水流。初春時節，陽光正好，微風輕撫，此時的蒼北城充滿了勃勃生機。
清水河上，一艘船悠悠的划着水，船中央被細白輕紗遮擋，偶被風吹起，能隱約見得幾位妙齡女子。突而，一隻白嫩小手扯開輕紗，“可是沒趣，既然都出來了還遮着這個，讓人不能好好看看風光。”
“三妹妹，快放下，好生沒規矩。”靠着軟墊坐着一女子，溫婉清麗，梳着婦人髮髻，此時正被一旁丫鬟伺候着飲茶。
旁邊矮几後邊坐着一女子，素手行雲流水的擺弄着茶具。那女子長相極美，一舉一動皆是風景。
“二姐姐，三姐姐慣是如此不拘小節，你就不必拘着她了。”女子哂笑着，嬌俏的看了眼船頭束手而立的女子。這一舉動，竟是連旁的婦人和丫鬟都看呆了。
“莫宛，你喫豹子膽了吧，敢管我。”船頭女子轉過頭來，水潤的圓眼狠瞪着莫宛。
莫宛有些委屈的嘆了口氣，這莫毅凌也不知怎的，從小就和她不對付，也不是像宮鬥文那樣整治坑害她，可就是每每嘴上不饒人。
今日是莫毅鳳出嫁後第一次邀她們出遊，兩人都很給面子來了，不然想讓她倆一同玩耍，可是件難事。
莫毅鳳年前嫁給了漠北軍左將軍鳳宣，漠北軍是莫家祖上平定匈奴時組建的，也是因着平定匈奴有功，莫家老祖才被當時的高祖皇帝封了定王。漠北軍一直追隨莫家，到了莫展祥這一代，卻被文帝慕容灃忌憚，幾次三番想要除掉莫展祥收編漠北軍。莫毅鳳嫁給鳳宣更是加強了漠北軍和莫王府的聯繫。
“快快，前面靠邊停下。”莫毅凌見行至正陽街，趕忙叫停。
“怎的了，這是？”莫毅鳳聽見，攜着莫宛走到船頭。見莫毅凌已飛身下船，站在船頭不耐煩的招着手，“快點”。
“今日既是出來了，這會子也快到晌午了，我們就去逐英閣喫飯。”莫毅凌也沒管莫宛他們跟上沒有，自顧地走在前面。“今日可是這月裏的戲劇演出，錯過了今日又得等下月了。”
逐英閣是前幾年突然出現的玩樂場所，每日都有人講話本，到晚上還有歌舞演出。特別是每月一場的戲劇演出，演得都是些或情情愛愛或英雄俠客的故事，深得閨房小姐們的喜愛。不僅如此，這逐英閣還能做出些其他地方不能做的可口飯菜。這便更加受追捧了，到每月二十五這日的戲劇演出，更是一座難求。
莫毅凌害怕去晚了沒位置，在前面有些着急。“快點，快點，去晚了，可就沒座了。”莫毅凌催促着，“你們怎麼這麼磨蹭。”她大步走回來拽着莫毅鳳就往前衝。
“慢點慢點。”莫毅鳳被她拽得向前趔趄。
“讓開，讓開。”突然幾個人騎着高頭大馬從前方衝了過來，爲首的看見前面有人，忙喊叫着。
莫宛飛身上前，一手拽着一個，往後退了一大步避開衝過來的人馬。等到站定後，莫毅鳳趕忙用手扶了扶胸口，這差一點今天就命喪馬蹄了，想到此處她感激的看了眼莫宛。莫毅凌卻不是如此，她甩開莫宛的手，從腰上抽出一根鞭子，揮鞭就朝着爲首那個馬匹去了。
“籲~”那人趕緊牽馬停下，側腰躲過這一鞭。
“慢着”，莫毅凌還想再抽一鞭，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鞭子被舉着停在半空。
從馬匹上翻身下來一人，走到莫毅凌面前，正是莫毅飛。
“不想是三姐姐，我的人衝撞了你們，弟弟在此賠禮了。”莫毅飛桃花眼微微眯着，嘴角噙着笑意，拱手示意了下，也算是賠了禮。
“弟弟的人也真該管教管教了。”莫毅凌對莫毅飛有些不滿。
“不成想是四弟弟，我們無礙的。”莫毅鳳害怕他倆槓上，趕忙牽着莫宛走上前去，對着莫毅飛點了點頭。
莫宛向莫毅飛行了一禮。她與莫毅飛已經好長時間未見，兩年前莫毅飛便去了漠北軍，今次還是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見。莫宛見他又長高了許多，棱角分明的臉被曬成了小麥膚色，通身既有謙謙公子的氣質又有軍人強健的氣魄，不知會迷倒多少姑娘。
莫宛在偷偷看莫毅飛的同時，莫毅飛也暗地裏打量着莫宛。行動處風姿綽約，嫺靜時碧水映花。放在如今大金，她這六妹妹的容貌想必也是排在前頭的。
“你是對自己沒有點認知，還是覺得這蒼北城太過平靜了。”他掏出一方絹帕走上前來遮住她的臉系在腦後。兩人靠得如此之近，莫宛能聞着莫毅飛身上好聞的氣息，她只覺得渾身的熱氣都衝上頭頂，臉熱的發燙，心臟撲通撲通的響聲在耳邊如此清晰，不知是她的還是莫毅飛的，不過看莫毅飛平靜的姿態，想來是她自己的了。
“麻煩精。”莫毅凌白了莫宛一眼。
“你們此去哪裏？”莫毅飛退了一步問道。
“是去逐英閣，聽聞今日有戲劇演出。”莫毅鳳回道，“四弟可要一起？”
“不了，今日還有事，改日。”這逐英閣不知什麼來頭，莫毅飛曾派人查探數次，均未查到這幕後之人，只是知道和神醫谷的秦白芷多有聯繫。在這年頭，醫者並不多見，誰還沒個頭疼腦熱，世人對醫者都多爲尊重，這神醫就更不用說了，因此至今也沒誰敢動這逐英閣。
莫毅飛動作麻利的翻上馬背，鮮衣怒馬，好一少兒郎。
……
莫宛三人來到逐英閣時，門口已聚集了成片的人。莫毅凌率先繞過衆人走到前面，擡腳進去之時，被一人攔下。
“這位小姐，逐英閣一樓今日已經客滿，二樓依着規矩，得比試贏了前十才能入座。”
“你知道我是誰嗎？”莫毅凌圓眼白了那人一眼。
“不管是誰，都一樣。”那人面不改色，貌似恭敬的拱手行禮道。
“嘿，信不信我讓你今天開不了門，我今天還非得進去不可。”說着就要往裏衝。
那人擺了擺手，有五人站出來擋住入口，攔住了莫毅凌。
莫毅凌正準備抽出鞭子，莫宛伸出手止住了她。“三姐姐，無妨，比試就比試，今天這二樓我們去定了。”
“哦～我倒要看看你的本事。”莫毅凌聽了這話，便就此作罷，比起今天這頓飯，她更願意看莫宛出醜。
“請問這是要比試什麼？”
“今日比試對子，我這有一上聯，只要能對上就算獲勝。但獲勝了並不一定能夠上去，倘若人多了，那就由着獲勝者相互比試，直到角逐出前十位。”
“哦，不知是何上聯？”莫宛又問。
“上聯在這。”那人指了門旁柱子，赫然有半幅楹聯，上寫“月圓月缺，月缺月圓，年年歲歲，暮暮朝朝，黑夜盡頭方見日。”
莫宛看到這對聯，內心已經笑開了花，作爲一個接受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現代靈魂，這個對子還真見過。
看到旁邊有一放着筆墨紙硯的案几，莫宛走過去，左手挽住廣袖，右手提筆寫來，“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秋秋，暑暑涼涼，嚴寒過後始逢春。”
好，剛一落筆，便一片叫好聲。
“姑娘好文采，姑娘請旁邊稍坐休息，這根香燃完便截止了，若無人能對，那麼姑娘便能入場。”
莫宛被引入旁邊座位，見已有九人候在這裏，想必都是今日對上的。
香已經燒到根部，灰色的香灰掉落在香爐中。逐英閣的人站出來，衝着人羣說道，“今日比試時間截止，十位勝出者已……”
“慢着，並未產生，最後那一位姑娘所作，乃抄襲我家哥哥，算不得數。”一清朗女聲響起，隨即走出來一黃衣女子，微長的瓜子臉，皮膚白皙，一雙丹鳳眼眼尾斜飛入鬢，此時正憤怒的瞪着莫宛所在的方向。
“雙雙，那姑娘所作與我有所不同，想是巧合。”一男子拉住那女子，男子身材頎長，也長着瓜子臉、丹鳳眼，與那女子站在一起，一看便知是兄妹，男子穿着廣袖月白綢緞襦衫，上邊繡着翠綠青竹，通身貴氣非常，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敢問閣下所作。”逐英閣的人看到圍觀的人議論紛紛，想來今日必須有個交代纔行。
“花開花落，花落花開，夏夏鼕鼕，熱熱涼涼，嚴寒過後纔到春。我哥哥覺得有幾處用詞尚需斟酌，沒想到便被那姑娘盜了去。”
“姑娘口口聲聲說我盜了，我作在前頭，姑娘說在後頭，到底是誰盜誰？”莫宛走了過來，溫柔平靜的語調，倒不像是辯解。衆人聽她如此說，也覺着在理，“是啊，這姑娘早就寫了，這會站出來想必是誣陷人。”
“你你們胡說，就是我哥哥先作的。”那黃衣女子雙手叉腰，憤憤的向人羣吼道。
“雙雙，算了。”那男子拉了下黃衣女子，示意她不要再說。
“這樣的事情，恐怕你一句我一句也爭不清楚，不若你我二人比試一番，爲勝者方有資格進去，倒底是巧合還是我盜你所作，自然也就分曉。”莫宛知道今日這事還必須得討一個清白，不然明日大街小巷恐怕就會傳出王府六小姐乃雞鳴狗盜之人，要知道這個時代偷盜別人學識成果是最另人鄙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