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合一)

    內侍褰簾而出,退至廊下。

    門扇“砰”一聲閡上,隨隨的衣帶幾乎應聲而落。

    棋笥翻了,譁然一聲,玉子滾落一地,沒人顧得上理會。

    棋枰的邊棱抵得後背生疼,隨隨忍不住漏出一聲痛呼,隨即便被修長指節堵住。

    指腹帶着薄繭,摩蹭着,有些刺疼,又有些麻癢。

    耳邊是男人寒冷的聲音:“疼?”

    隨隨點點頭。

    “忍着。”

    男人語氣淡淡,目中卻隱隱有赤色,彷彿弄疼她是一件愉快的事。

    淚光很快矇住了她的雙眼。

    天地好似都被雨水浸透,被雨水灌滿,被雨水淹沒。

    屋外的風雨漸漸停歇,屋內的風聲雨勢卻愈演愈烈。

    她咬着嘴脣,伏在他肩頭無聲地抽泣,眼淚像春夜的露水,洇溼他整齊完好的衣衫。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風濤一聲怒吼,雨勢陡然收歇。

    隨隨幾乎死了一回,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喘着氣,久久不能平復下來。

    桓煊用火折點起一盞油燈,火光投下,光潤肌膚如漫天霞光暉影,飛花點點,有種邪惡的豔麗悽靡。

    他生出股莫名的滿足感來。

    隨隨緩過勁來,軟綿綿地坐起身,開始整理衣衫。

    桓煊道:“要回棲霞館?”

    隨隨點點頭,她都快餓暈了,一下午沒喫到點心,還錯過了用膳的時辰,她現在只想回自己院子洗個澡,喫點熱飯熱菜。

    桓煊道:“就在這裏用膳吧。”

    頓了頓,撇開視線:“省得來回走。”

    隨隨霧濛濛的眼眸裏滿是驚愕,這是還沒折騰夠?

    桓煊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只能歸咎於這獵戶女生得太好,每一處都甚合他心意,而且沒有扭捏作態,沒有欲拒還迎,與他契合得彷彿卯榫,令他一沾上便欲罷不能。

    每次滿足只能維持片刻,立即就想要更多。

    他拿開她的手,將她下裳掀開看了一眼:“明日叫府裏送點消腫化淤的藥膏來。”

    隨隨剛鬆了一口氣,冷不防又是一疼。

    “今晚只好先忍着了。”

    桓煊勾了勾手指。

    感覺到她陡然繃緊,換煊輕嗤了一聲,緩緩抽手,撩起她中衣一角,慢條斯理地揩了揩手,乜她一眼:“你當孤是禽獸?”

    禽獸也沒有這樣的,禽獸還知道餓呢,隨隨心道,但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不管桓煊是不是禽獸,他也是要喫飯的。

    “穿好衣裳去堂中用膳。”

    齊王殿下竟然會與個貧家女相對坐着用膳,這在一個月前都是不可想象的事。

    一來他有潔癖,不喜歡與旁人一起用膳,總是能免則免,二來以隨隨的身份本來連侍膳都輪不上。

    但男女間就是如此,肌膚相親多了,便自然而然熟稔起來。

    桓煊在她面前也不像起初那樣成天端着架子,態度鬆弛隨意了許多。

    隨隨本不是拘謹的性子,平日的謹小慎微都是裝出來的,並不覺得和桓煊對坐而食有什麼僭越。

    齊王殿下的膳食自然精美多了,可以說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滋味不一定比她做的飯菜好多少,但擺設、色澤都透着股精雕細琢的貴氣。

    點心做得尤其漂亮,色香味俱全。

    她早餓得狠了,不過也知道要等齊王先動箸,耐着性子等他優雅地執起玉箸,這便不再客氣,緊跟着舉箸,夾起一塊水晶龍鳳糕,送進嘴裏。

    桓煊佯裝低頭飲湯,用眼角的餘光瞟了眼這獵戶女,她只是自顧自喫着糕點,全然沒有給他侍膳的意思,嘴脣動了動,到底沒說什麼。

    這獵戶女用膳談不上什麼儀態,萬幸不難看,也不吧唧嘴,幾乎聽不到咀嚼的聲音,只是喫得特別快。

    鎏金小碟上三塊水晶龍鳳糕,一眨眼功夫就進了她的肚子。

    真有那麼好喫?

    桓煊疑惑,拈起一塊糕咬了一口,也不知是不是她喫得太香,連帶着那塊糕餅也似乎多了點平日沒有的滋味。

    他破天荒地連吃了兩塊糕才停箸,一擡眼,便看到那獵戶女在瞅着他碟子裏的糕。

    他皺了皺眉:“還想喫?”

    隨隨點點頭。

    桓煊今日心情不錯,對侍膳的小內侍道:“讓廚下再送一碟來。”

    不一會兒,內侍捧了糕來,隨隨也不客氣,當着他的面,將第二碟糕也喫幹抹淨。

    接着她又在齊王殿下驚詫的眼神中,吃了一小碗荷葉粳米粥,一碗酥酪,一塊小兒巴掌大的鹿肉,一碟夾花蒸餅,一個環餅,一碟雞湯煨菘菜,一隻烤鵝腿——平時她也很少喫那麼多,實在是這幾日消耗太大了,早上她練武,晚上武練她,如今可好,連白晝都躲不過,不多喫點誰能扛得了。

    桓煊歎爲觀止,這麼能喫的女子真是平生僅見。

    住在太后宮中時,他常常和阮月微一起用膳,那時候他十一二歲,阮月微尚未及笄,喫飯簡直像在數米,每道菜最多動一小筷。

    他原以爲女子的胃口就是這般小,直至今日纔算開了眼界。

    轉念一想,習於勞作的女子與世家閨秀自不一樣,也不足爲怪,橫豎肉都長到該長的地方去了,也不必在意。

    這頓晚膳喫得意外愜意。

    桓煊優雅地抹了抹嘴角,讓內侍撤了食案上茶牀。

    用膳講究食不言,飲茶時不說點什麼便顯得無趣了。

    桓煊道:“平日作何消遣?”

    隨隨道:“回稟殿下,民女就逛逛園子,偶爾去市坊。”

    頓了頓道:“殿下,民女明日能去東市麼?”

    桓煊目光微微一閃:“明日我要去東宮,可以帶你一程。”

    隨隨微怔,隨即道:“這不合規矩吧……”

    她不想和齊王同車,且街巷中人多眼雜,恐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桓煊也不勉強:“那讓福伯安排車馬。”

    他擱下茶杯:“你退下吧。”

    隨隨行個禮便退了出去,回到自己院子,她纔想起方纔喝茶時,桓煊說明日要去東宮。

    去東宮,八成會見到阮月微,這還是她成婚後他們第一次相見。

    桓煊今夜應該沒心情再折騰了。

    果然,不一會兒,她便聽見牆外傳來車馬聲,是桓煊打道回府了。

    隨隨長舒了一口氣,總算能睡個安穩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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