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響門鈴。
“叮咚。”
很快,一個面容儒雅的男人打開門。
“矢崎啊。”男人微笑道,“你今天來得不湊巧。千江去北海道了。”
“北沢叔叔,我是來找千奈的。”
“千奈?”
男人有些驚訝,他是北沢樹人,是千江和千奈的父親。對於矢崎酒,他也很熟悉,是自己大女兒的好朋友。
“是學校的事嗎?”
他知道矢崎酒現在是老師,北沢千奈又在其所在學校,所以猜測是學校裏發生了什麼。
矢崎酒搖搖頭:“不是,北沢叔叔,我想和千奈聊聊。我之前去了她租住的地方,沒人在。所以來這裏看看……她在家麼?”
“在家。”北沢樹人邀請她進屋,“今天千奈回來了,我難得回家一趟,所以來喫個飯。”
“哦。”
矢崎酒進去屋內,這時穿着居家服的北沢千奈也走了過來,看到矢崎酒也是一怔。
北沢樹人道:“千奈,矢崎來找你的,還不問好。”
“……矢崎老師。請問有什麼事嗎?”
“千奈,我們單獨聊聊吧。”
“……”
兩人去了北沢千奈的房間,一打開門,清新的氣息撲面而來。
大概因爲她已經搬出去的緣故,房間裏非常整潔,牀鋪更是平整光滑,牀單連一絲褶皺都沒有。
北沢千奈站在書桌邊,看着矢崎酒,等她說明來意。
矢崎酒也在看着她,只是目光十分複雜。
這目光讓北沢千奈有些招架不住,她移開視線:“矢崎老師,你到底……”
“千奈,之前謝謝你照顧我。”
“矢崎老師已經感謝過了吧,而且這只是舉手之勞。”
北沢千奈語氣淡然,像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矢崎酒繼續說下去。
“星野和我說,你那天叫我……”
北沢千奈臉色微變,還不待矢崎酒說完便出聲打斷:
“不是。”
“……”
“不管星野同學和老師你說了什麼,都請你不要在意。”
“真的嗎?”
“真的,因爲我——”
北沢千奈忽然感覺身體一沉,愕然擡頭,矢崎酒竟然輕輕抱住了她。
她擡頭目之所及,正好對上了矢崎酒飽含歉意的雙眼。
“對不起,千奈。那個時候你一定很傷心吧。”
“……”
“我這個人,就是太遲鈍了!一直都沒注意到,原來那個時候,你是把我當成好朋友。而我,卻只把你當成朋友的妹妹,當成一個小孩子對待。”
北沢千奈聞言,臉色蒼白幾分。她低下頭,雙臂擰動着想要掙開。
但她的上肢力氣和矢崎酒完全不在一個檔次,掙扎了兩下完全是徒勞。
“矢崎老師……”
“千奈,我現在不是老師,而是你的矢崎姐,是你的朋友。”矢崎酒下巴輕輕抵在北沢千奈的額頭上。
“我們和好吧。”
“……你先放開我。”
“不放,除非千奈你答應我。”
“…………”
北沢千奈怎麼也想不到,矢崎酒一個大人、一個老師,居然和她撒嬌耍賴。
這是什麼行爲?
矢崎酒此時實際上也已經臉皮滾燙,通紅一片。
她和星野曉聊過後,已經不想再耽擱下去。
一年兩年,誤會這種事,如果不早點解開,很可能會持續一生。到時候再後悔,就算想要耍賴也來不及了。
北沢千奈感受着貼在身上的溫熱,心口也軟了下來。
她早就不生氣了。
沒朋友的後果就是獨處時間多,獨處時間多的後果,就是看的書多。
看書多的後果,就是比同齡人在心理上面成熟得更早。
北沢千奈剛讀初中時,還很記仇,覺得矢崎酒拋棄了她這個朋友。可是,隨着她閱讀量增加,漸漸地,她也明白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用書裏一個詞來形容的話大概就是“代購”吧。
三年一個代溝,她和矢崎酒,整整差了十一歲,三個三年還要多一年。
這個年齡差,說沒有代溝是不可能的,年長的會自動把彼此關係當成長輩和晚輩、姐姐和妹妹,也是理所應當。
想通了這些,北沢千奈就放下了。
當然,只是她一廂情願的放下,也是她一廂情願的銘記。
以至於,高中她明明可以去讀更好的學校,卻還是選擇了市立一中。
她對父母的說辭是“喜歡公立學校的環境和氛圍,更有助於學習”,但自己心裏很清楚,這說辭只是藉口罷了。
“……我答應你,矢崎老師。”北沢千奈回過神來,都有些喘不上氣。
矢崎酒趕忙放開,看着臉頰發紅的北沢千奈,傻傻一笑:“那就好,那我們以後還是做朋友。千奈私下裏還是像從前一樣,叫我矢崎姐吧!”
“……”
北沢千奈平復了下呼吸,還是有些叫不出口。
之前是那麼叫,但當時矢崎酒是睡着的狀態,聽不到她說什麼。
倒是被星野曉那傢伙聽到,聽到不說,還去告訴了本人。
真是可惡的傢伙。
北沢千奈想到星野曉這個“告密者”,就氣得牙根發癢。
已經好幾次了,她莫名其妙得在他身上栽了跟頭。
儘管,眼下這情形,她也不討厭就是。
心裏一個幾年的結就這麼輕巧得解開,她自己也有種渾身一輕之感,然後開始覺得以前的自己很傻。
何必要和自己賭氣呢?尤其對方都不知道你生氣賭氣這件事。
就像男女朋友鬧彆扭,一方生了半天氣,結果對方連爲什麼生氣都不知道,這樣肯定是生氣的自己不好受。
只有說出來,才能解決問題。
“我……”北沢千奈不認爲全怪矢崎酒,她聲音微微低了下來,像是在嗓子眼發出,“我也不該一直都什麼都不說的。”
“沒關係沒關係。”
矢崎酒高興還來不及,哪裏在乎這種事,她又是一把攬過北沢千奈。
“千奈,我們週末出去玩吧?去哪裏你說,我都可以!”
“……”
“要不然去我們以前經常去的靜岡森林公園?聽說那裏新建了一個音樂噴泉……”
過度補償是矢崎酒認爲自己現在能做的唯一一件事。
而且她貌似問得很輕鬆,心裏卻懸着一塊寫着“害怕拒絕”的石頭。
好在,北沢千奈讓那塊石頭落了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