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星辰與灰燼 >第二十一章 傅江沅的預言
    其實也沒有這麼誇張,但無論什麼時候,她見到傅江沅,她都是阮空星五歲那年見到的高高在上的樣子,讓她覺得不可逾越,讓她覺得難以攀登。雖然這也是事實。

    她第一次見到傅江沅是在老家,那會過年,她跟着小夥伴出來玩,坐在冰車上“呲溜”一下滑了下去。下坡的坡度大,她一時間沒能剎住車,直直衝了下去,一隻腳踩進了雪水中,整個人都跌了個大跟頭。

    她渾身髒兮兮的,可前面就是一輛黑色的小轎車。有男人打開後車門,緊跟着就是一隻穿了白靴子的腳落了下來,然後是另一隻。

    她順着這雙靴子看上去,看到了穿着毛茸茸的連衣裙的女生,她披着一頭長卷發,腦後有一個蝴蝶結,她身上很香,長得也很漂亮,精緻極了。她就站在女生的對面,拘謹的捏着衣角,她只覺得自慚形穢,甚至有些難堪。

    她的眼神那麼冷,她壓根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嫌棄這個地方髒亂窮,可阮空星一眼就看出來,這個地方配不上她。

    她沒想到自己會在回家後繼續看到這個女生。

    此時她才知道,這個女生的名字叫傅江沅,是她家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方親戚,這次回來,是跟着有事要辦的大人,爲了拿族譜的,

    而她的爸媽,有求於他們。

    這裏是農村,教育條件很差,她爸媽是想求他們,能不能把她弄到城裏上學。可就在她進了屋子收拾乾淨自己的時候,她對上了傅江沅的眼神。

    那麼冷,那麼蔑視,她的語氣那麼輕慢:“就是她?”傅江沅這樣問道。

    她有種自尊心被俺在地上摩擦的羞恥感,但她的爸媽仍給他們賠着笑。

    最後的最後,她的確來到了城裏,不過不是來這裏唸書,而是來這裏成了一名花樣滑冰運動員。

    在進入國家隊之前,她是自己的花滑班裏最強的。但無論她多強,都會聽到一句話。

    “可還是不如江沅姐姐啊。”

    後來進入了國家隊,教練稱讚她有天分,可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句詢問。

    “你覺得她跟傅家那個小姑娘,哪個更強一些呢?”

    ——綜合條件的話,我還是比較看好傅江沅吧。

    傅江沅傅江沅傅江沅——永遠都是這個名字壓她一頭,無論她到了哪裏,無論她選擇了什麼道路,這個討厭的名字永遠壓了她一頭,這讓她心裏很難受。

    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後來她出了些成績,大家也逐漸看得到她了,沒有人再在她面前說傅江沅怎麼樣傅江沅怎麼樣?

    可現在,她又要重溫這個噩夢了。

    她的確沒有傅江沅優秀,至少在這個時候。在這個階段,她是真的還趕不上傅江沅。

    這讓阮空星感到很挫敗……這個人好像生來就是爲了讓她感到挫敗、感到難過的。

    阮空星深吸一口氣。走了出去。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就碰到傅江沅。

    她的身邊站着他的搭檔,兩個人正好迎面走過來。她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就在她楞在原地的時候,對方已經帶着自己的搭檔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去了,就好像壓根沒有看到她一樣。

    她傻站在原地,一句話都沒有說。她心裏有一種說不上的難堪和落空感,讓她一時間做不出任何反應,還是宋知陸敲了敲她的肩膀:“怎麼了?”他問,“碰到了認識的人嗎?”

    “嗯。”她含混地應了一聲,並沒有細講。

    他們各自上了場滑了兩圈熱身。他們上場在很前面,幾乎走出去沒一會就直接站在了冰場上。

    而儘管阮空星不停的試圖調整狀態、試圖讓自己恢復最佳狀態,都收效甚微。直到宋知陸拉起了她的手,她還是大腦裏一片空白。她隱約聽到他說“要開始了,大小姐”,然後熟悉的音樂響起,她的身體幾乎是自發的動了起來。

    這是她的肌肉記憶。這個肌肉記憶可以讓她僵硬的完成表演,但不能讓她拿到獎盃。

    阮空星深吸一口氣,身體騰空——第一次託舉來了!她被宋知陸托起來。

    他今天很穩,出乎她意料的穩,這讓她的心進一步安定下來,但她錯過了進入情緒的最好時間,哪怕她現在已經開始意識到了自己在賽場上、並且在努力進入狀態……可是沒有用,她進不去。

    她像是把所有的感情都用在了昨天晚上,昨晚那一曲的情感爆發將她整個人都掏空了,讓她今天連一絲一毫的感情都無法再擠出來。

    沒有愛,也沒有絕望,沒有高興,也沒有悲傷。

    她遵循着肌肉記憶完成了正常表演,如果說有什麼值得人高興的點,那就是她沒有失誤、沒有在任何一個不該丟分的地方丟分、沒有犯下任何一個愚蠢的錯誤。

    不,也許她今天一開場就犯了最大的錯誤。她過高的估計了自己的重要性,讓傅江沅對她產生了過大的影響,她……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下場的。

    她聽到觀衆席上的歡呼,又看到傅江沅的入場。觀衆的歡呼是因爲她嗎?還是因爲傅江沅呢?

    爲什麼她該死的到現在還是無法逃離傅江沅的影響!

    阮空星捏緊了拳頭。她抿緊了嘴脣就連賽後採訪都全權交給了宋知陸。她並沒有意識到自己保持着什麼樣的表情,因此沒有注意到宋知陸擔心的詢問。終於,她在最後的最後,見到了退場的傅江沅。

    她正在和她的搭檔討論什麼,這次迎面而來,終於給了她一個眼神。他們大概在說她,並且毫不避諱。

    “她?”又是那個輕蔑的眼神,“繡花枕頭一包草罷了,最多拿個銀牌,可那又怎麼樣呢?”

    那又怎麼樣呢?

    不是第一名,接下來的排名又有什麼意義呢?

    真不愧是傅江沅能說出來的話。可阮空星不得不承認,她說的很有道理。如果不是第一名,如果拿不到花樣滑冰大獎賽的入場券,又有什麼用呢?

    這不過是國內的選拔性賽事,還有很多更強大的人壓根沒有參加。她在這裏都不夠出色的話,接下來又能成什麼氣候呢?

    她安靜的等待自己的排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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