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星辰與灰燼 >第四十章 做好心理準備
    這種認知讓她覺得心口都發痛,難堪和一種奇妙的羞恥感就像洪水一般飛快的侵襲了她。阮空星於是重重的按下手機關機鍵,直到屏幕完全黑下去,這才鬆了一口氣。

    她沒有給任何人回消息——在這種時刻,她也不想給任何人回消息,無論是關心的還是看笑話的,都不想。她在這條走了無數遍的小道上行進,走向宿舍的方向,冷風吹過來,她這才發覺自己的臉冰冰涼。

    阮空星伸手一摸,觸到了滿臉的淚。所幸她今天穿了衛衣,她吸吸鼻子,又扯起衛衣的腦子蓋在頭上。其實前天她出去找宋知陸的時候就有點感冒了,這幾天狀態也不太好,時不時就會咳嗽打噴嚏,爲了不傳染給別人,她隨身裝了醫用口罩。在這種令人尷尬的時刻,她的裝備終於起了作用。

    戴好帽子後,她從口袋裏摸出口罩,直到她的整個人都全副武裝,被帽子口罩包裹的嚴嚴實實,她才終於放任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她加快了腳步,飛快的回到了宿舍。

    宿舍裏除了她並沒有別人,窗簾也拉開着,外面的光照進房間裏,看起來很溫暖,可她的心裏一點都不覺得暖。她伸出袖子,蹭掉自己臉上的淚,又脫去鞋子,直到要上牀的前一秒,才又赤着腳跑下去拉窗簾。

    阮空星沒穿鞋,跑的又急,下一秒她的腳指頭就重重撞到了暖氣片上。她疼的倒吸一口冷氣,剛剛纔止住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她撲倒在牀上,哭出了聲,像是這一撞剛好給了她大哭一場的理由。

    ——她心裏當然有很多委屈。

    假如她沒有付出那麼多在這件事上,她沒有曾被那麼多人抱有希望,沒有獲得過榮耀,也許她今天不會這樣傷心。

    可實際上她將自己的時間全都犧牲在了花樣滑冰上面,她把所有的期望都放在花樣滑冰上面,可就在今天,這些期望突然破碎了。

    打碎她的錘子說,她的才能還不夠好,她其實配不上她現在已經擁有的榮耀。

    她哭了很久,哭到打嗝,哭到後背出了細細密密的一層汗。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拉的只剩下一條狹窄縫隙的窗簾連最後一縷光都消失,她才睡過去。

    阮空星其實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傅江沅產生正面衝突——沒想過她敢。

    她就站在傅江沅對面,看着對面的人。傅江沅的臉上帶着笑,類似勝利者的那種。她又重複了一遍“阮空星,你輸了”。這讓阮空星心中的怒火再次升騰起來。

    她聽到自己冷笑一聲:“所以你就用了這麼卑劣的手段?這就是你傅江沅、傅大小姐的本事?你這麼狗急跳牆,不過是因爲你怕我超過你。實際上,你自己也沒有信心,可以在賽場上超過我,是嗎?”

    阮空星用的是疑問的語氣,可字裏行間都透露出肯定。她不信傅江沅受得了這樣的羞辱,果真,下一秒傅江沅就伸出手來。

    不知道爲什麼,她的動作在阮空星看來竟然像是慢動作。阮空星甚至有時間耐心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是要後退一步,好避開這次衝突還是——重重的回擊。她最終沒有後撤,而是抓住了傅江沅的手腕。

    她學着傅江沅的樣子揚起手,本想將她剛纔想要做的事情原樣奉還,可猶豫了在猶豫,她終究沒有這樣做。她放下自己的手,然後伸出食指,指在傅江沅的肩膀上,用力向前推了推。

    這讓她心中有種難言的痛快。

    “傅江沅,我瞧不起你。”她說道,“你,不過就這點本事罷了。我……”

    話音剛落,她聽到有“篤篤篤”敲門的聲音。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得模糊,一陣針扎似的疼痛席捲了她的整個腦袋,阮空星躺在牀上,緩慢的睜開眼,卻只有滿屋的漆黑,只有窗簾縫隙裏透出一縷微弱的光。

    她還不是很清醒,於是光着腳下了地。阮空星下牀,腳在地上摸索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自己的拖鞋,她乾脆光着腳下了地。她慢慢走到窗戶前,猶豫了兩秒,到底沒有拉開窗簾。

    敲門聲還在不屈不撓地響着,她頭痛欲裂,這才恍恍惚惚的意識到,原來剛纔只是一場夢。她不由得吐出一口氣,又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好讓自己可以舒服一些。她走到門前,握住門把手。

    隨着“吱呀”一聲,門終於被打開了。

    宋知陸總算是看到了阮空星:阮空星的狀態看起來不太好,她的頭髮亂蓬蓬的,整個人臉色都是蠟黃的,看起來很沒精神。他伸出手去探阮空星的額頭,這才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語氣聽起來擔心又焦急:“你發燒了?怎麼溫度這麼高?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快跟我去醫務室……”

    他就像個老先生一樣,囉囉嗦嗦說了一大長串話,聽的人都頭暈。阮空星張了張口想要回答他的問題,可喉嚨裏卻乾啞的不成樣子,但凡她試圖發出聲音就會有一種撕裂般的痛。她於是放棄了說話,自顧自走進了屋子裏。

    宋知陸一直堵在門口,風都灌了進來,她跟着他在門口站了幾分鐘,只覺得身上的汗都涼了下來,冷的她都打寒顫。所幸宋知陸明白了她的意思,他進屋,又關上門,完全沒有一點進了女生閨房的自覺。

    他打開手機的電筒用來照亮,又走到窗邊準備拉窗簾。可他人都站在那裏了,又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似的,轉身開了屋裏的燈。

    阮空星這才發現,他的手上提了一隻保溫盒。

    他藉着燈光打開飯盒,拿出裏面熱氣騰騰的粥,又將勺子放進粥裏,一併端給了阮空星。

    “喝粥吧,”他說道,“喫飽喝足了,就好好訓練。至於手機……”宋知陸看起來有話要說,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阮空星便摸出手機作勢要開機,宋知陸連忙攔住她:“別,別看手機了。現在離比賽就剩下五天了,你安心養病,病好了就好好訓練,訓練好了參加比賽就可以。爲網上那些事……”說到這裏,他的聲音戛然而止。他像是也知道自己說了不合時宜的話,於是沉默了下來。

    阮空星也說不出話來。她沒看時間,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本來不覺得餓。可看到了宋知陸送來的喫的。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胃裏已經變得空蕩蕩的了。她於是端起碗喝粥,房間裏只剩下她喝粥的聲音和宋知陸略顯沉重的呼吸聲。

    她並沒有倔強的一定要打開手機,她現在看起來已經恢復了正常情緒,但這不過是一戳就破的假象。她用一陣肆無忌憚暴露脆弱發泄情緒的時間換來這個假象,她要靠着這個假象堅持下去——起碼堅持到這場比賽結束。

    她並不想再看到網上的那些評論,讓自己的心態再崩塌一次。她乾脆選擇了不看手機,好讓自己避開這些事情。

    宋知陸也不再多問了,他只是沉默的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阮空星的頭。

    他就呆在阮空星的小房間裏,直到她喫飽喝足了,這纔開始收拾桌上的狼藉。

    阮空星大概是真的餓了,她將他帶來的粥和小菜喫的乾乾淨淨,這讓他多少放下了一些心來。他將這些用過的餐具一股腦又塞進來時的袋子裏,然後又喊阮空星:“穿衣服,準備去醫務室了。”

    她得吃藥,冬天的感冒本就不容易好,更何況還發展到了發燒的這一步。所幸阮空星也知道這件事的重要性,自覺自主地點了點頭配合他的動作。

    她的身上還穿着昨天的衛衣,並沒有換下來,因此她直接在外面又套了一件羽絨服,又認真的將拉鍊拉到了最高處。宋知陸滿意的點點頭,正準備帶着她出門,就看見了桌子上的什麼東西。

    那是一條圍巾,白色的,用粗毛線織的。此時它被疊的整整齊齊,呈一個長方形躺在桌面上。他上前兩步,拿起那條圍巾。又走到阮空星面前。他將那條圍巾戴在阮空星的脖子上,又細心的塞了塞,這纔出聲道:“走吧。”

    阮空星於是跟在他的身後出了門。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那條小道上,阮空星擡頭看了一眼宋知陸,又埋下頭去。她將帽子扣在頭上,又緊了緊圍巾,這才繼續往前走。

    她突然明白了爲什麼宋知陸會在情緒不好的時候,將衣服的領子拉到最高處。

    歸根到底,那不過是給自己安全感的一種手段,掩耳盜鈴的將周圍人的視線都隔絕開。只有這樣,才能在這樣微小的空間裏,一遍又一遍地與自己作鬥爭,一遍又一遍地重建自己。

    阮空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卻不想前面的人恰好回過頭。他的動作打斷了她想要說的話,阮空星於是點了點頭,示意宋知陸先說。

    他頓了幾秒,終於緩慢的開了口。

    “阮空星,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次視頻的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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