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他最大的能耐便是忍了，恭敬作揖道，“四哥教訓得是，我失禮了。”
隨即又對慕玉瑤作揖，“七弟心急如焚才失言，四嫂見諒。”
慕玉瑤面無表情，可心下卻狐疑不已，軒轅赫這傢伙至於如此小題大做嗎？
正狐疑着，軒轅赫已經走到她身旁牽起她的手，“走吧。”
“四哥，這件事你要不要再考慮……”
任由七皇子在後頭大喊，軒轅赫牽着慕玉瑤頭也不回，大步出門。
慕玉瑤低着頭，靜默地任由他牽。
牽和緊握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軒轅赫握過她好幾回手了，皆是因爲掙扎。
而牽手，就那麼一兩回，數都數得出來，這種靜默的時候，總會讓慕玉瑤不自覺想起在慕丞相府那次偶遇，他點了她的名字，直接將她牽走。
小手被他的大手完全包住，有種彷彿從此被他納入保護範圍內的安全感。
她一直認爲自己並不需要安全感的，可是，以她的性子，本早該掙開他的手了，她卻至今不動。
“一個‘她’字，也不算不敬。”慕玉瑤淡淡道。
“你跟他有仇嗎？”軒轅赫反問。
慕玉瑤頓是大驚，“沒有。”
這傢伙看出什麼了嗎？時至如今，她也不指望大理寺什麼了，她認真考慮過，若是公開毀她清白的人是七皇子，後果會是什麼？
不管軒轅赫什麼態度，不管天徽帝什麼態度，最受傷的還是她自己。
七皇子除非想魚死網破，否則他必定忌憚自己被閹的事實，不敢輕易公開這件事。
所以，這件事於他們兩人，只有各憑本事私了。
“我感覺你……似乎很不喜歡他。”軒轅赫淡淡道，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思到，這女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他都會看在眼中吧。
慕玉瑤這才鬆了口氣，心頭莫名暖暖的，道，“僞君子，我不喜歡。”
“不喜歡以後就少見他。”軒轅赫淡淡道，瞥來牽着的手一眼，並沒有多說，靜默往前走。
兩人在空蕩蕩的二河城大街上走得不快也不慢，似乎昨日城門上激烈的爭執並沒有發生過。
終於，在遠遠看到衙門的時候，軒轅赫淡淡開了口，“一會兒我只能陪你到門口，你自己進去，大陸的規矩，求和談判就只能兩個人談，口頭上交鋒再激烈，都不能動武，談判的結果要整理成條列，讓對方蓋印，懂嗎？”
“嗯。”慕玉瑤輕輕應道，沒有多問讓兩人又陷入沉默。
沉默中，慕玉瑤咬了咬牙，小手微微要掙，軒轅赫微微轉頭看來，見她低頭，大手微微加緊，立馬又回頭看向前方。
慕玉瑤小心翼翼擡頭，斜看上去，見軒轅赫目視前方，面無表情，她立馬又低頭，小手試探地掙了掙，軒轅赫立馬力道又加重。
慕玉瑤頓了許久，第三次嘗試掙，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居然有點膽怯，若換做平素，早就狠狠地掙開了。
誰知，這第三次，軒轅赫卻沒有再加力道，反倒是立馬就鬆了手。
“噗通！”
這剎那，慕玉瑤的心跳分明漏了半拍，小手空蕩蕩的，僵了須臾才急急縮回來。
“自己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軒轅赫淡淡道。
“嗯。”慕玉瑤想也沒想，條件反射地應了一聲，下意識就往前走。
她一走，軒轅赫眸光驟冷，這個女人竟真的不讓步，什麼都不問？
慕玉瑤在門檻前止步，秀眉微微鎖着，這傢伙還不交待點什麼嗎？怎麼說也是他交待辦的事，總得給點幫助吧。
她想，就看在他那麼刁難七皇子的份上，這件事就不跟他計較那麼多了吧。
軒轅赫分明欣喜，卻還是冷峻着臉，招手示意慕玉瑤過來。
慕玉瑤乖乖走近，他才低聲，“如今的形勢你應該很清楚，不管過程怎樣，談判的目標必須明確。第一，西邊三城，一河城和二河城都屬於軒轅；第二，要漠北在三河城三舍之內不駐兵，賠償軒轅良駒兩萬。”
慕玉瑤心下微驚，這條件雖不多，可是都苛刻呀！
且不說第二點，就第一點看來，相當於割地認輸，漠北如何會答應。
“戰王爺，你覺得漠北會答應嗎？”慕玉瑤淡淡問。
“這不該問我，而是問你，如何讓漠月宴答應。”軒轅赫認真道。
這時候，慕玉瑤才真正感到壓力，沉斂着雙眸，遲遲沒出聲。
見狀，軒轅赫竟淡淡笑了，“我也猜不到他們會提出什麼條件，所以你得自己拿捏，你記住一點便是，南璃一直以來的目標是什麼。”
“吞併漠北！”慕玉瑤猛地擡頭看來，她懂了！
軒轅赫點了點頭，“去吧，小心漠月宴的脾氣。”他說着，大手輕輕在慕玉瑤肩上拍了拍。
慕玉瑤有些怔，下意識轉頭盯着看，還一盯就許久，軒轅赫大手漸漸僵硬，這女人看什麼看呀！
他尷尬地收回手，揮了揮催促，“去吧去吧。我會等你的。”
“這個任務要完成了，我要……真金白銀。”慕玉瑤說着，避開他的目光，大步便朝衙門裏走去。
軒轅赫沒說話，連連輕咳，直到慕玉瑤背影消失在門內，他才停下，蹙着眉頭也不知道想什麼，突然無奈一笑，徑自搖頭，撩袍在門口石階上坐下。
“咿呀……”
慕玉瑤緩緩推開大門，這瞬間，大堂裏漠月宴猛地轉身看來，可一見是慕玉瑤，臉上的欣喜立馬全僵了。
“你來做什麼？”漠月宴厲聲。
“談判！”慕玉瑤淡淡道，落落大方走來。
“你？開什麼玩笑！”漠月宴大笑，壓根就不相信慕玉瑤是來談判的，“軒轅赫呢？”
慕玉瑤不理睬，客套道，“戰王妃慕玉瑤奉命代表軒轅前來接受漠北的求和。”
說罷，徑自往一旁落座，淡然地看着漠月宴。
漠月宴鳳眸大瞪，立馬怒聲，“軒轅赫讓你來的！”
“長公主，請坐。”慕玉瑤仍是客套。
“軒轅赫讓你來的？”漠月宴又重複道，怒意滔天，她耐心等了那麼久，等的就是軒轅赫，誰知竟是這個女人來！
這個女人有什麼資格讓她久候呢？
“是，不知長公主帶了多少誠意來求和？”慕玉瑤淡淡問道。
“誠意？先問問你軒轅的誠意吧！慕玉瑤，你馬上給我滾出去，本公主在這裏等了足足兩個時辰，等的是軒轅赫，不是你！”漠月宴怒聲，直指大門。
然而，慕玉瑤卻巋然不動，淡淡道，“長公主，這裏是我軒轅攻下的城池，你是登門來求和的使者，誠意這東西，你若沒帶，請。”
慕玉瑤話說得客氣，意思卻一點兒都不客氣，意思是，沒誠意就滾。
漠月宴一臉不可思議，“慕玉瑤，你讓本公主走？你好大的膽子，你真當我漠北是來求和的？”
“不是來求和，那長公主等了兩個時辰，來做什麼的呢？”慕玉瑤煞是認真反問道。
“本公主是來……來……來”漠月宴一時語塞，怒卻怒聲不出來，憋滿臉通紅。
慕玉瑤故意就說話，就認真地盯着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