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清風早早的便派人送來飯菜和換洗的衣物,可自己卻沒有露面。
看着茅山弟子送來的這件素白色的長裙,我並未覺得有什麼不妥。師父卻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件衣服,似要將它看出個洞來。
“師父,這衣服有什麼問題?”如果有的話,那我大不了不就換。
就像昨日孟清風給的丹藥,我也是直接丟掉,並未服用。
豈料,師父卻搖頭:“沒什麼不妥,你卻側間換上吧。”
這……
我雖然有些猶豫,但最終還是照做了。
而當我穿上後才發現,這衣服看着一身素白,實則在領口和袖口都繡着花紋,而且還是用極爲珍貴的銀絲線縫製,看着素雅卻不是華貴。
尤其是我頭髮又比正常人長許多,如此一搭配倒是顯得十分的相得映彰。
只是,師父看着我走到他面前時,整個人卻怔住了。
他的目光明明就是在看我,可我卻恍惚覺得他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
一個早就該消失在時光的洪流裏,卻深深的刻印在師父心中的人。
“師父,明月也曾穿過這套衣服嗎?”看着師父的神色,我有些不悅的問道。
倒不是我聰明,而是師父表現的如此明顯。
我又豈會看不透。
師父似被我這聲給驚醒,片刻後纔回過神來:“我們見最後一面的時候,她便是穿的這件衣裙。”
果然。
雖然早就知曉答案,但聽師父說出來,我還是有些不喜。
“如此說來當初的茅山掌門夫人,衣品倒是極好這麼多年過去。這個款式依舊很經典耐看。”我承認,我是故意的。
茅山掌門夫人那幾個字,我是故意說的那麼重。
說完我還不忘關注師父的臉色,見他眼睫微垂,眸色微沉的樣子我又有些於心不忍。
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我一時也想不到好的找補辦法。
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師父,原本以爲他會生氣,沒曾想片刻後,他竟嘆息道:“陰陰,等下務必小心,佛骨釘更是不能離聲明白嗎。”
所以我都這樣明示暗示了,師父非但沒生氣,心裏想的竟然還是我的安危?
想到這,我不免微微一愣,“師父,我……”
“我就是有點嫉妒了。”最終我越說越小聲。
師父則是微微一笑,伸手將我攬入懷中,隨後又揉了揉我的長髮,“爲師明白。”
“那……”猶豫片刻,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曾經也對她這麼好過嗎?”
也怎麼一心一意只想護她周全?
也這麼全心全意的愛過她嗎?
不過這話剛一問出口,我就後悔了。所以還沒等師父迴應,我便捂住他的嘴:“算了,師父我不想聽這個答案。大戰在即你還是不要讓我提前沮喪。”
師父原本準備說的話,也因爲我而重新吞了回去。
最終師父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將我摟得越發緊了些,似乎在用行動迴應着我剛纔的問話。
……
直到晌午降至,我看着還沒出現的孟清風。不免有些着急的在屋內踱步:“師父,這孟清風該不會是另有陰謀吧?”
“可我們跟白掌門約定的時間眼看就要到了。”
那我們到底是接着等?還是直接衝到正殿去呢?
師父神色也十分不佳,但他還是出言道:“再等等,此處離正殿不算遠我們到時間再趕過去。”
“好,師父。”雖然我依舊心緒不寧,但聽到師父這話,我還是稍微安心了些。
與此同時,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我和師父互看一眼後,師父當即貼上了隱身符,而我也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坐回原來的位置上。
“吱嘎”一聲,伴隨着推門聲響起,孟清風再度出現。
可讓我沒想到的是,他身後竟還跟着孟朗月,和另外兩名茅山弟子。
不過爲了不暴露身份,或者說不要現在撕破臉。我的目光並沒有在孟朗月身上停留太久,只是悠悠道:“他們是?”
孟清風笑容和煦:“這是我的嫡傳弟子,孟朗月。其他的則是茅山弟子。”
“月兒,時間不早了我們先去正殿吧。”
“好。”我點頭應允,同時認真的看了一眼孟清風,發現他的容貌和昨日一樣。依舊是年輕時候的樣子。
至於孟朗月,我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刻意用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片刻。
但遺憾的是他從始到終都沒有給我一個正眼,彷彿真的不認識我一般。
見此我忍不住用密音,跟師父說道:“師父,孟道長好像有點奇怪。”
“嗯,不止一點。”師父顯然也看出了端倪:“他周身的氣息和往日的大不相同,或許白掌門的推測當真是對的。”
他們的意思是說,孟清風通過某種邪術,將自己一分爲二。而孟朗月則是孟清風的另外一半。之前對於這種近似於荒誕的推測,我一直都不太相信。
但現在見到孟朗月,我卻突然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先別管孟朗月等去了正殿,跟白掌門匯合再說。”就在我還是深究此事,到底是什麼原因,師父卻出言提醒道。
聽了他這話,我自然也收斂了心思。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裏準備,可看着正殿上烏泱泱的人羣,我還是有些喫驚。
不得不感嘆一句,這玄門正宗人還真多。
“從左邊開始,分別是龍門派、隨山派、遇山派、最右邊的則是霍山派。至於前方的是那個門派,應該無需爲師介紹了吧。“師父用密音仔仔細細的跟我說道。
我同樣以密音回道:“我知道,師父他們就是嶗山派。不過袁玲玲呢?怎麼不見她呢?”
師父搖了搖頭,“不知,繼續看下去吧。”
同時我也假模假式的說道:“這些都是茅山的人?”
“他們不是,他們其他各門各派的掌門。月兒,不着急這些事我慢慢在跟說。”孟清風溫聲細語道:“不過現在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佈。”
“哦?何事?”我心若鼓捶,面上卻不顯。
然而孟清風卻沒有迴應我,反倒是示意我先落座。
隨後待衆人都坐下後,孟清風才起身道:“諸位,想必都是收到孟某人,發出的婚帖才特意趕來的對吧?”
“這是自然,孟掌門。你身旁的這位便是小孟道長,要迎娶的新娘子吧?”龍門派的人,率先開了口。
孟清風對此卻沒有給出迴應。
反倒是一直沉默的袁仙姑開口道:“孟掌門,你身邊的這位姑娘我瞧着怎麼有些眼熟呢。”
袁仙姑就是袁玲玲的姑姑,也是跟孟清風和我師父同輩的人。
至於她的這句眼熟,旁人可能不知道什麼意思。但我還是明白的,所以我當即順水推舟,輕輕扯了下孟清風的衣袖問道:“她是誰?她也認識我嗎?”
我這一舉動,無疑在像衆人宣佈,我可不是孟朗月的要迎娶的新娘。
如我所願,我這麼一扯,孟清風倒是沒什麼反應。
袁花濯卻神色越發難看:“這位姑娘,大庭廣衆之下你跟孟掌門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袁花濯說這話的時候,言辭雖然犀利,可氣勢卻十分薄弱。
並非她膽怯,而是實實在在的中氣不足。所以我當即看出了問題所在,用密音問道:“師父,這袁花濯是不是,已修爲盡廢無道術傍身了?”
師父沒有立馬迴應我的話,似在認真觀察,片刻後才道:“嗯,她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道氣。而且腳步虛浮,應該是將自身修爲全數,用來渡化靈枯草了。”
雖然早就此猜到會如此,但聽到師父這話,我還是忍不住爲袁花濯惋惜。
同時也開始認真打量起她來,她現在早已年過半百,一頭黑髮也變得銀白。可即便如此她的模樣,依舊算得上精緻,依稀可以看出當年的風采。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這麼光盯着袁花濯看,卻不給她迴應。
讓袁花濯越發惱怒,以爲我是在挑釁她:“姑娘,你到底是誰?今日爲何會出現在這?”
“我……”面對袁花濯的咄咄逼人,我一時倒不知該如何迴應。
說出我的真實身份,現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可若冒名頂替,說我是明月,我自己也不願意。
然而讓我沒想到的是,我這邊遲疑了,孟清風卻輕輕牽起我的手道:“袁仙姑,息怒。旁人與孟某拉拉扯扯,確實不成體統。但她卻可以,而且是名正言順。”
“孟掌門,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袁花濯面色發青的質問道。
連我這個外人都可以感受到,此刻袁花濯的難過,可孟清風卻視若無睹:“因爲她是孟某失散多年的妻子,亦是我茅山的掌門夫人——明月。”
什麼?
孟清風這話一出,頓時引發軒然大波。
底下議論紛紛,說什麼的都有,袁花濯慘白着一張臉:“不,這不可能,明月早找幾十年前的那場戰役中就死了。孟掌門你可不要被人迷惑。”
“是啊。孟掌門,茅山掌門夫人已仙逝多年,此事我們衆人皆知。“
“再說了,就算她真是掌門夫人,也不可能是這般年紀啊。”
提及年紀,我纔敢確定,衆人看到的孟清風,應該跟我和師父看到的孟清風不同。
否則的話面對突然回到年輕時候的孟清風,他們怎麼可能沒有絲毫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