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胡卓羣平日裏再如何的八面玲瓏,此時也尷尬得說不出話了,她本來是想和路柔套近乎的,誰知道竟然說錯了話。
“實在對不住,我也是一時嘴快,並沒有惡意。況且我也是看妹妹你資質上佳,想來你的妹妹定是不會差,這纔多嘴說了這一句的。”說話間,胡卓羣還掉了兩滴淚,看着楚楚可憐。
人家已經掉淚了,路柔也不好再多說,不然倒顯得她咄咄逼人了。“今日便罷了,想來你也不是有意的。只是我要多嘴一句,謝嬤嬤昨日才說過要謹言慎行,姐姐你千萬別忘了纔是。”
“這是自然,你放心,我以後說話絕不會亂來的。”胡卓羣低眉順眼,神色中能看出幾分尷尬,“妹妹,左右今日不用上課,不如我們去找其他人一塊兒繡繡花,我也好趁此機會給妹妹介紹一下京中的貴女們。”
“不必了,這會兒外面雨還未停,我想在屋子裏待着。”
“也好,反正往後還有時間,到時候再給你介紹也不遲。既然你不想出門,那我便一個人去了。”
路柔實在不願應對,“嗯。”
纔出了門,胡卓羣就冷下臉,“茉莉,去你屋裏,我要給爹寫信。”
“是。”侍候的宮女茉莉正是胡卓羣家裏安插在宮中的眼線,恭敬地領着胡卓羣從角門出了聚芳殿。
路柔在胡卓羣出去後鬆了一口氣,剛纔自己可就差點沒忍住脾氣,要衝着胡卓羣發火了。
“秀女,胡秀女出了聚芳殿。”阿粟帶着一身水汽從外面回來。
“出去了?我記得謝嬤嬤說過,在聚芳殿這段日子我們秀女是不能出聚芳殿大門的吧。”
“是,所以胡秀女是違背了謝嬤嬤的教導,秀女要不要去稟了謝嬤嬤?”
“不必,你不是說過胡秀女是宰相之女,如今朝中宰相一派如日中天,我們不必爲了這樣的小事在這時候而得罪人。”
“是,只是奴婢得提醒秀女,胡秀女在京中一直素有美名,但從昨日到剛纔,她話裏話外可是惹了秀女你好幾回了,這其中定是有問題的。”
“你的意思是,胡秀女一直在我面前演戲?”
“奴婢也只是猜測。”
“其實你不說,我也能感覺到不對,就衝着她昨日冒冒失失來和我道歉,我就覺得不對了。那個王娥做了錯事,她來我這兒道哪門子的歉,無非就是想博個好名聲罷了。”路柔垂眸,“我倒是不在意她踩着王娥博名聲,只要她不招惹我,我自然也不會招惹她。”
“可若是……”
“若是她踩着我了,我自然也不會輕易放過她。”路柔心中過了幾個轉兒,“阿粟,你和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是誰派來的?”
阿粟神色不改,奴婢是皇后娘娘的人,但在聚芳殿,奴婢就是秀女的人。”
“你這回答,倒是很周全啊。算了,你就當我沒問過這句話吧,左右知道你不會害我就是了。”
三日後,王婉靜室思過結束,親自找了路柔。
“路秀女,這三日我想了很多。之前是我偏聽偏信,這才誤會了你,差點害了你的前途。雖說現在你不曾收到什麼傷害,可我還是要向你道歉,不管你是如何想的,我以後絕不會再給你找麻煩。王娥做了錯事,我們永寧伯府會給你一個交待的。”說完不等路柔迴應,就逃也似的跑了。
對此,路柔並沒有感覺,沒頭沒腦跑來說上這麼一通,又沒頭沒腦地走了,整個人都透着一股沒腦子的氣息。
不過王婉要真能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接下來的日子應該會省心不少了。但路柔又想起了那天王婉的眼神,那樣憎恨的眼神,真的會因爲三天的思過就能消失嗎?
“妹妹,你站在這裏是在想什麼呢?我都喊了你好幾聲了。”胡卓羣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扯着路柔的衣袖,“明日皇后娘娘設宴,是專門爲我們秀女設的宴,謝嬤嬤正叫我們過去呢。”
路柔由着胡卓羣將她拉走,到講堂聽謝嬤嬤的訓導。
鳳鸞宮中,蕭律真面色不虞,“真不知這些人是沒長腦子,還是覺得我好欺負,竟然敢上這樣噁心人的摺子,沒得叫人作嘔!”
“朝中大臣又上了什麼奏,竟然弄得你這般惱火?”謝晚芙親自爲蕭律真送上茶,“你也別太在意,那些臣子做噁心人的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別爲了他們氣壞了自己的身子。”
“他女兒,就是前兩日被趕出宮的那個庶女?不會吧,我記得那個庶女在家中並不受寵,永寧伯竟然會爲一個不受寵庶女請封?”
“他要是爲自己的庶女請封,我倒還不至於這麼生氣。偏偏是爲自己的嫡女請封,他那個嫡女如今還在宮中待着,又怎麼談得上受了苦?我看他是把我當了傻子,否則怎麼敢提這樣的要求!”說到這裏,蕭律真更加氣憤了,恨不得能把永寧伯拎出來打上個百八十個板子纔好。
謝晚芙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永寧伯提出這樣的要求,和寧大長公主竟然沒有說什麼?”
“我那個好姑母我還不知道?她這個人一向貪心,從前父皇還在時,她倒是還有幾分老實。現在嘛,成了我這個皇帝的長輩,做了大長公主,可不得爲自己撈些好處嗎?”
“說到這個,我倒是好奇,這永寧伯怎麼不爲長女請封,反倒爲自己的次女請封。難道他不想自己的女兒入宮?”
“不想?怎會不想?我看要是我能退位,直接把這皇帝的位置交給他們家纔好呢。”
“你的意思是永寧伯一家心懷不軌?”
“就永寧伯那個腦子,他能想起來藉着這次的事給自己女兒請封?要麼是我那個好姑母在背後攛掇,要麼就是那羣老東西搗鬼,反正一個都不想讓我省心就是了。”蕭律真說得煩躁,“算了,越說越覺得心煩,還是說說其他的吧。剛纔我聽說你明日要宴請此次入宮的秀女?”
“是,現如今留在宮中的秀女,大多都是京中世家出身,我想着借這次的宴會,好好觀察一下她們,說不準還能揪出什麼錯處來。”
“也好,這些事我也不想多花心思,就交由你全權處置。不過我倒是想讓你多請一個人,就是陳家的那個,叫什麼我倒是沒什麼印象了。”
“陳紫華。”
“是了,好似就叫這個名字。要不這會兒叫人出宮一趟,省得明日還要忙手忙腳。”
“這倒是小事,不過我多嘴問一句,明日請的都是秀女,陳紫華混在裏面會不會有些不妥?”
“沒什麼不妥,要是這陳紫華能被那些秀女惦記上,我才覺得是好事呢。”
“你這是要……”
“是,反正這些人也不是真正一條心,既然如此,倒不如給他們找點樂子。他們內裏鬥成一團,我們也好輕鬆些。”
“阿真,你這法子可夠損的。不過這法子用在我們的敵人身上,我覺得挺好。那明日你可要到宴會上去?”
“這就不必了,那些秀女未必都能留在宮中,我也不想花過多的心思在她們身上。明日你玩得開心些,有喜歡的人就留着多聊聊,要是有不喜歡的直接打發了,咱們如今還沒有到那種地步。”
“萬事你放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子,難道還會被這羣丫頭爲難了?你只管把心思放在朝政上,這後宮的事我還是能解決的。”
兩人又閒聊了會兒,送走蕭律真後,謝晚芙就派人到陳家送信。
“小姐,小姐!”紅杏跑得飛快,直接衝進了陳紫華的閨房,驚得陳紫華摔了上好的碧玉鐲子。
這碧玉鐲子是陳紫華的姑母給的,水頭很足,她喜歡得不得了。現在竟然摔碎了,她立馬吼出聲:“來人,把紅杏拖出去,直接灌了啞藥發賣了!”
“小姐,饒命,奴婢不是有意的,是,是宮裏來人了,夫人叫奴婢請小姐過去。”紅杏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
陳紫華騰地站起身,“宮裏來人了?是誰,是不是皇上來了?”
“不是皇上宮裏的人,是……”紅杏還沒說完,陳紫華已經衝出了屋子,留下一屋子的下人,不知所措。
一路跑到正廳,來傳話的人已經走了,“娘,宮裏的人呢?”
“叫你快些,你怎麼磨磨蹭蹭的,現在人都走了。”
“什麼呀,我可是一路跑着過來的。”陳紫華湊到陳夫人身邊,“娘,宮裏來人是什麼事啊?”話裏滿是期待。
“是好事,明日皇后設宴,你可得準備好。”
“皇后啊,那算什麼好事,又不是皇上。”陳紫華失了興致,“我還以爲是皇上的聖旨呢。”
“你啊,什麼都不瞭解就亂說。明日設宴是爲了宮中的秀女,除此之外就你一個不是秀女,這其中的意思你不明白?”
“真的?”陳紫華失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