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伸手,在身旁小櫃子裏拿出一隻本子,放於桌上,慢慢翻閱。

    因其實在太瘦,本就修長的手指竟顯得更加細長。

    “藺元帥駐守西北五城,你瞭解多少。”彷彿隨口問着。

    陸雲瑤認真回答,“回王爺,民女不懂軍事,若說錯,還請王爺恕罪。在民女看來,衛國可分爲三個部分,南部爲魚米之鄉、富饒安定;中部爲京城所在,是國泰民安、繁榮昌盛之基礎;北部除正常國土城池外,向西與綏國接壤、向東與秦國接壤,更有一種戰略延伸的意義。”

    當楚王聽見“戰略延伸”四個字時,濃密的睫毛微擡,終於用正眼看了陸雲瑤一眼,“繼續說。”

    這些信息,都是本尊腦海中的資料,後來陸雲瑤又在曲舟意那打聽了一些。

    “衛國西南部多丘陵山脈,算是一道天然屏障暫且忽略不計,東南部多是小國部落,臣服衛國、常年受我們衛國援助,也暫且忽略不計,拋開一些小國外,最大威脅是綏國和秦國,其中秦國最甚,所以昌盛侯和平康侯分南北兩方向鎮守,外公鎮守的西北方便針對綏國。”

    說到這,陸雲瑤聲音頓了下,小聲嘟囔道,“聽聽人家的國名,一聽就是霸氣不好惹,我們國名叫個啥?衛國……聽起來就是番邦小國吧?”

    楚王聽清陸雲瑤的嘟囔,挑了下眉。

    還沒等楚王問,陸雲瑤便繼續道,“秦國比衛國強大、綏國比衛國弱小,但民女卻認爲綏國比秦國威脅性更大。如果說秦國是個正統國家的話,那綏國就是草原部落聯盟,遊牧民族,換句話說吃了上頓沒下頓,雨季安分守己、旱季便被迫打仗的那種,而今年開春這麼久也沒下多少雨,搞不好今年會大旱,所以綏國也早早做了準備開始攻打。”

    楚王本沒想到一名京中閨秀會說這些,更是用這種打趣的語氣措辭,逐漸有了興致。

    實際上楚王這般問,只是想了解下陸雲瑤對政事的瞭解程度,再決定如何描述,只是想知道陸雲瑤知曉到什麼層次,他再決定怎麼描述藺元帥的案子,畢竟一般京中閨秀對政事沒什麼涉獵,更沒什麼危機感。

    “衛國有四位手握兵權的元帥級人物,除了外公外,第一位自當是王爺您,第二位是昌盛侯,第三位則是皇后娘娘的父親平康侯,在武官裏,外公被封永安侯,官職上也算是到了極限。如果外公通敵賣國,綏國又能給外公什麼?難道也爲外公封侯?如果同樣封侯,外公爲何舍富饒的衛國而去溫飽不寧的綏國?如果給內閣首輔這樣的職位,外公一介武官,又如何勝任?關於作案動機,民女怎麼也想不通。”

    楚王點頭,對陸雲瑤的接受能力有了判斷。

    陸雲瑤繼續道,“抱歉,民女的話題可能有些扯遠了,再回到王爺的問題——外公丟失的五城對衛國的重要程度,答曰,十分重要!不僅因爲外關在那,更因爲這五城算是戰略緩衝地,若有此五城,中部京城無憂;若無五城,中部京城的危險便多了幾分,所以說,不能丟。”

    “可以了。”楚王淡淡道。

    陸雲瑤閉了嘴。

    “因涉及一些機密,本王不方便將整件事說給你,只爲你簡單描述,”楚王慢慢翻了一頁,濃密睫毛依舊垂着,好似百無聊賴地看本子上的東西,“永安侯雖用兵如神,但更擅長防守,這也是先皇認命其駐守西北的原因,但永安侯卻突然決定出擊,致使大敗。”

    這些,陸雲瑤也是聽說了的,“但聽聞外公是接到出擊的聖旨,聖命難違,這纔出擊。”

    “問題是,皇上並未下發聖旨。”楚王道。

    陸雲瑤嚇了一跳,“什麼?沒聖旨?這不可能,如果沒聖旨,擅長防守的外公怎麼會出擊?會不會朝內有綏國細作挑撥離間,下了假聖旨?”

    “皇上沒下聖旨,內閣也未起草聖旨,甚至並無動用玉璽的記錄,但你說的情況也在考慮之中,康公公手下一王姓太監送的聖旨,回來後失蹤,音訊全無。”

    “所以,只要找到那個姓王的太監就行了,是嗎?”

    “武將大敗,折損嚴重,理應調查降罪,無論是否叛國都要降罪。”楚王慢悠悠道。

    “……是。”這個規定,陸雲瑤是知曉的,無論是衛國還是中國古皆如此,這是失職之罪。

    “就在調查時,發現了平安侯和綏國往來書信證據,證據確鑿,更抓到了綏國信使,如今被關在天牢,而衛國埋在綏國皇宮的眼線也彙報了一些信息,這些細節都能對得上。”

    陸雲瑤驚得幾乎說不出話,緩了好半天才道,“也就是說,外公因爲接到聖旨所以出擊,傳聖旨那人雖是宮中人,但傳完聖旨便消失,而宮中並未發出這道聖旨。在調查時,又發現外公與綏國的來往書信,最終定下叛國之罪,對嗎?”

    楚王點了下頭。

    陸雲瑤沉默,好像在思考什麼。

    少頃,她目光堅定,“王爺,我有幾個問題也許會對皇族不敬,您願意回答我嗎?”

    “你問。”楚王卻有興致。

    “我聽說先皇器重外公,如今皇上對外公態度如何?”

    楚王道,“正常君臣,永安侯無論與先皇還是當今皇上,都無私交。”

    “外公在什麼地方得罪過皇上嗎?或者,皇上還未登基之前,外公曾得罪過他嗎?”陸雲瑤緊接着又補充,“抱歉王爺,民女從前養在閨中,不瞭解外朝之事。”

    楚王卻沒動怒,“並無。”

    陸雲瑤再次沉默,她也不知道這事情怎麼辦纔好了,如果真是她外公,她根據過去的交往經驗還能猜上一猜,問題是她就是個局外人,最多帶了本尊的記憶,但記憶這個東西有着極強主觀性,換句話說,她腦海中記憶不一定爲真。

    突然,陸雲瑤腦海精光乍現,她想起之前一個細節,“王爺,您剛剛說,您認爲這個案子疑點重重,您也認爲外公冤枉嗎?疑點在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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