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氏想不通,但陸雲瑤卻能想通——母親性格強勢、父親軟弱,父親鼓起勇氣納妾,母親便和父親拒不來往,更在年幼本性格軟弱的女兒們面前發泄憤怒,讓本膽小的女兒更加恐懼害怕。

    想着想着,陸雲瑤緩緩閉了眼,感慨着人生啊。

    卻不知,今天晚上又要做什麼夢。

    雖然都是噩夢,但只要夢見楚王,她心情就很好。

    ……

    千里之外。

    結束了對永安侯的第一次提審,楚王一邊咳着一邊書寫,只不過這一次不是寫給陸雲瑤,而是給皇上上奏的奏摺。

    奏摺上要求,楚王與西北開戰必須帶上永安侯,其瞭解西北地形,被西北百姓擁護,否則敵我實力懸殊,戰必敗!

    永安侯一人頂五萬兵馬。

    要麼帶上永安侯,要麼給楚王多撥下五萬兵馬以及配套軍餉糧草,否則戰敗概不負責。

    寫完後,交給仇公公,仇公公蓋上楚王大印。

    仇公公笑眯眯道,“王爺這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招,真是高!”

    楚王擡眼,“你說得不對,並非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而是叫坐地起價,和陸雲瑤學的。”

    仇公公笑着點頭,“對對對,這招陸姑娘經常用。”

    楚王重新拿出一張信紙,一邊慢慢寫着,一邊慢慢道,“若在京城本王提出要帶永安侯出戰,玄德帝不會同意。如今本王也未完全逼他,本王給了他兩條路,要麼要永安侯,要麼要五萬兵馬外加糧草軍餉。”

    仇公公收斂了笑容,沉聲道,“這西北一行本就勝少敗多,王爺肯臨危受命,已是對玄德帝仁至義盡。”

    楚王沒再說話,只是慢慢寫着。

    也只有給陸雲瑤寫信時,他才能放鬆,眉眼間也多了一點笑意。

    仇公公擔心,怕王爺寫完會燒信。

    果不其然,楚王寫完後將紙折了一折,就要打開燈罩。

    仇公公急忙摁住燈罩,焦急道,“王爺,一封家書而已,只要找信得過的人送信,不會被人攔截!王爺難道就不想與陸姑娘說說話嗎?王爺不想讓陸姑娘知曉王爺的情況嗎?”

    一陣猛咳,楚王只覺喉頭有一股甜腥涌上,他雙目怔住,緊接着將那嚥下,一切發生在瞬間,仇公公並未發現。

    楚王不動聲色地將仇公公的手撥開,打開燈罩,燒了信,“只要本王寫了,她就能知道。”

    仇公公都要急哭了,“王爺您這是說的什麼話?陸姑娘也不是您肚兒裏的蛔蟲,您想什麼她怎麼會知道?”

    “她知道。”

    “王爺您別忘了,您和陸姑娘相識滿打滿算也才兩個月,六十日啊!”

    楚王將燒了一半的信扔在地上,眼看着火舌將信紙舔舐乾淨,隨後失笑,“六十日?才六十日嗎?爲什麼本王覺得和她認識了三十年?竟有種老夫老妻之感。”

    “……”仇公公——人家陸姑娘才十七歲,哪來的老夫老妻?

    “你下去吧。”楚王突然沉聲道。

    “是,王爺,”仇公公幽幽嘆了口氣,“竈上還溫着補湯,奴才給王爺拿來?”

    “好。”

    得了王爺允許,仇公公快速離開,去取補湯。

    房內無人。

    沒人知曉,在仇公公出去的下一刻,楚王再次猛烈咳嗽起來,這一次喉頭的甜腥再忍不下去,掏了帕子出來。

    果然,猛咳之後,帕上一片血紅。

    楚王怔怔地看着雪白帕子上的紅色,紅色扎眼,心中竟涌入濃濃不捨。

    他第一次這麼不捨生命。

    用帕子乾淨的地方將嘴脣擦了擦,隨後掀起燈罩將帕子燒了。

    待燒乾淨後,正好仇公公端着補湯進來。

    楚王溫順地喝了補湯,“舟意做什麼呢?”

    “回王爺,曲公子在救護所,爲主管大夫們開會。”

    “去問問他有沒有時間,給本王診個脈。”

    仇公公嚇了一跳,“王爺您怎麼了?有什麼不適嗎?”

    楚王扯了下嘴角,“身體沒有不適,就不能診個平安脈了?”

    “但王爺從前從未主動要求過診平安脈,都是曲神醫求您診的。”

    楚王伸手撫上鎮紙,想拿鎮紙扔過去嚇唬嚇唬仇公公的喋喋不休,然而卻發現自己手抖得厲害,連鎮紙都拿不起來,急忙將手收了廣袖之中,“讓本王喝補湯的是你,現在本王主動診脈關心身體,你倒不高興了?”

    仇公公急忙搖頭,“不不不,奴才高興!奴才高興!奴才這就去。”說着,轉身便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楚王定定看着仇公公略有蹣跚的背影,這才意識到,仇公公也老了。

    他轉頭看去窗外。

    窗子開着,外面樹影婆娑,墨藍色天空中一輪橢圓形的明月。

    盯着明月,楚王想起了明月湖,從明月湖又想起了巧笑倩兮的陸雲瑤,忽然不知的直了眼。

    少頃,曲舟意快步入內,俊秀的面龐一臉嚴肅沉定,雙眉緊皺,眉心有了個大大的川字。

    “小人見過王爺,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跪地問安。

    楚王失笑,“怎麼行此大禮,莫不是揹着本王做了什麼偷雞摸狗之事?”

    曲舟意聽說王爺主動要他看診,七上八下,但見王爺還有閒心說笑,心情便穩了一些,“讓王爺失望了,最近小人實在忙得很,沒時間偷雞摸狗。待西北大捷,小人偷給王爺看。”

    “貧嘴,”楚王淡笑着將自己手臂放在桌上,細細的手腕、蒼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或藍或紅的血管清晰可見。

    曲舟意急忙掏出隨身脈枕,墊在楚王手腕下,爲其診脈。

    當察覺到脈象時,曲舟意麪色大變,正要驚恐追問,卻見楚王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瑰麗的眸子發出危險信號,蒼白的薄脣微啓,“想要怎麼治,隨你,本王定配合。”

    ……

    接下來的兩日,好運連連。

    田貴妃臨危受命,對二皇子施壓,要求二皇子無論如何定要將其師父太宵道人請來衛國,爲玄神酒方子開光做法。

    二皇子自然不屑,他能留在皇宮,已是念在母子之情,但當時和父皇、母妃交易,他可以留在皇宮,但無人可束縛他出入行動,否則他走;不可要求他做任何盈利之事,否則他走;不可逼迫他做不願之事,否則他走。

    田貴妃無奈,將白綾都扯了出來,只要二皇子拒絕,她便吊死在二皇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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