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身體彷彿已經失去了生機,就像是被蟲蛀空了心的樹,明明還長着綠葉,來一陣風就直接斷了。
除了痛苦,藍田還感覺到冰冷和窒息,彷彿已經觸摸到了死亡的邊緣,又或者她已經是一具沒有了靈魂的軀殼。
周圍的金色絲線自動打開,藍田發現自己就位於那個房間裏,是小時候被媽媽關小黑屋的衛生間裏。
藍田就那麼躺在地上,不遠處有一個人坐在地上,那人穿着一條白色的吊帶連衣裙。
那人抱着她自己,看樣子是個小姑娘,八九歲的模樣,和小鳶尾差不多大。
藍田發現自己動彈不了,只輕輕動一下手指頭,都感覺身體有千萬只蟲子在咬。
那人擡起頭時,藍田發現那是年幼的自己,她已經不記得,那個自己是因爲什麼原因被關的小黑屋了,被關的次數太多,具體的原因早已忘記了,唯一記得的,只有被關時的恐懼。
藍田艱難地擡起頭,看了看門鎖那裏,情況不是太過於糟糕,她們所處的位置是在李連華家的衛生間裏,這裏的衛生間沒有上鎖,鎖是從裏面鎖的。
“門……沒有鎖……出去……”藍田艱難地吐出那麼幾個字,她連一句話都說不利索,太特喵地疼了。
只說了幾個字而已,藍田就覺得自己已經把身上所有的力氣都耗盡了。
一時間,藍田有些佩服童話故事裏的小美人魚了,聽聞她每走一步路都感覺在踩刀子。自己現在和她也差不多,只不過自己是說話吞刀子。
藍田感覺自己說話的時候都是在顫抖的,然而令她難受的事兒,並不是身體上傳出的蝕骨之痛,而是小藍田的話。
小藍田聽到藍田的話了,可是依舊無動於衷,在那裏小聲地說道:“不可以,不可以出去,媽媽會不開心的……”
聽了這個話,藍田很生氣,並不是自己不出去媽媽就會心情好,在那個女人心裏,自己一直都是累贅。
無論小藍田再怎麼聽話,在藍綾眼中小藍田啥也不是,甚至想要將小藍田拋棄丟掉,小藍田只是她的累贅。
“如果不是帶着你,我能過得更好!”
“如果不是爲了你,我根本不用受這麼多苦!”
“當初就不應該將你生下來!”
……
藍綾的話語彷彿就在耳邊,每一個字藍田都記得很清楚。
從未感受過溫暖的人,會把冰塊灼燒的感覺誤以爲是溫暖,那是凍過頭之後纔會有的感覺。
面對小藍田的無動於衷,藍田覺得很是失望,可是自己沒有立場去責怪她,畢竟之前的自己也是那樣的。
困住藍田的,並不是屋子,也不是門,而是藍田自己。
藍田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一直困住自己的,是自己膽怯的內心。
如果……如果一開始自己勇敢一點,推開櫃子的門,推開衛生間的門,推開李連華的靠近,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
好在事情沒有太糟糕,已經過去的事情沒有辦法修正,可是還有機會去譜寫新的未來。
藍田想通之後,開始釋然,就在她想通的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再那麼疼了。
回想之前通過的關卡,藍田開始思考爲什麼會經歷那樣的關卡。
鳶尾花根球需要深埋才能避免農藥殺死新的嫩芽,而人也是一樣的,一開始遇到過危險的時候,就會下意識遠離那些危險源,甚至把自己封閉起來。
可是封閉的時間久了,就忘記了出去,就一直將自己都困在那一方小牢籠裏。
離開的方法,只有自己主動推開那一扇緊閉的大門,只有自己主動走出去,才能迎接外面的陽光,離開風雨交加的地方。
而這一過程沒辦法依靠任何人,只能靠自己。身處於深淵裏的人,只有自己爬出去,才能見到陽光。
曾經的藍田幻想過很多次,會有那麼一個人將自己拉出去,給予自己不一樣的不一樣的人生,將身處泥濘之地的自己救贖出去。
然而事實一次又一次地告訴藍田,沒有人能將她從牢籠裏救出去,所謂的騎士只存在於童話故事裏,而她自己也不是什麼公主。
十字軍騎士們只存在於故事裏,只存在於遊戲中。可即使是在遊戲裏,他們也需要鳶尾花旗幟才能被號令。
藍田自知除了美貌,她一無是處,細細想來,自己之前等着別人救贖這種想法,真的是愚蠢得可笑。
這一次,藍田不再等着任何人來救贖她,她可以將自己封閉起來,也能夠自己走出去。
這一次,藍田是自己的騎士,她不再畏懼外面的風雨,她可以坦然地去面對。
想通這些之後的藍田,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然後走到小藍田的身邊,拉起她的手,顫顫巍巍地朝着門口走去。
藍田腳下的步子雖然很虛,可是她此刻的內心是堅定的,她走得很慢,可是依舊在前進,離門越來越近。
到了,就在眼前了!
藍田看着面前的門,擡起手,握住門把手,還沒有等藍田用力,門就化作白色的光點消散了,一同消散的,還有被藍田拉着的小藍田。
小藍田的身軀變成半透明,藍田根本就無法再拉住她,而她卻笑着撲向藍田。
那一刻,藍田向門外倒去,周圍都是白色的光點,像是溫暖的雪又像是柔軟的雲,它們將藍田緊緊包裹住。
“沒關係……”在意識消散的最後一刻,藍田聽到小藍田幼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小藍田原諒了藍田。
這一刻,藍田和自己達成了和解,一直以來,她所虧欠最多的那個人一直都是自己。
“對不起!”藍田心裏卻沒辦法徹底釋然,如果自己早一點勇敢,那自己就不用承受那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