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低聲重複着那個虛假的名字。
忽然他慘笑一聲,然後垂下眼眸,轉向拉菲爾和薩基爾。
“我甚至都不知道它的真名”
艾倫用一種無比空洞的語氣對着拉菲爾和薩基爾說道。
拉菲爾十分不自在地避開了艾倫的視線。
沒有任何一名粉絲會希望自己的偶像遭遇到如此悲慘的事情,他想要安慰艾倫,但大腦卻十分麻木,壓根想不出任何可行的安慰之詞。
就在拉菲爾爲難的時候,薩基爾已經用那種平板的聲音率先開口了:
“不管怎麼說,至少你沒有繼續被納迦白皇帝所欺騙,你和他之間並沒有正式標記——”
“咳咳咳——”
拉菲爾爆發出一陣無比虛假地咳嗽聲強行打斷了薩基爾的安慰……假如那真的能算得上是“安慰”的話。
要知道,在聽到薩基爾的那句話之後,艾倫的身形微微一晃,臉上原本就已經稀薄到近乎於無的血色愈發褪色,現在的艾倫看上去已經蒼白到近乎透明,單薄蒼白的模樣,甚至會讓人忍不住擔心起他下一秒就直接消失在空氣之中。
【終有一天我會好好“教訓”一下這個混蛋到底該如何說話!】
拉菲爾在心底詛咒道。
然後他若無其事地踩過了薩基爾的腳背上前一步,往艾倫的面前湊了湊。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他追問道。
一方面是爲了轉移話題,而另一方面是真的在擔心艾倫。畢竟就在十幾分鍾之前,耷拉在薩基爾肩頭的艾倫還是一具完完全全的屍體,天知道那長着羽毛的怪孩子和怪男人究竟做了什麼才讓艾倫起死回生。
這也許會有什麼副作用,又或者需要付出什麼慘烈的代價——至少拉菲爾還在地球上時候看到的那些電影和小說裏從來都不乏類似的故事。
將死人復活成活人……總是會有一系列的隱患的。
“我想……我……”
艾倫當然清楚拉菲爾想要轉移話題的意圖,他下意識地想要敷衍過去,想要對拉菲爾說自己很好。
但話說到一半,他的聲音卻不由自主地卡住了。
有東西在他的腦子裏閃爍了一下。
這個形容有些奇怪,但艾倫暫時還沒有找到更好的句子確切地描述自己現在的感受。
黑暗的宇宙中,有無數細小卻讓他深感熟悉的生命正在掙扎,正在努力求生。
與人類完全不同的能量彙集形式灌注那些生靈的□□之中,讓他感到無比親切。
“艾倫?”
艾倫又聽到了拉菲爾的叫喊,人類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遙遠,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一道灼熱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艾倫側過頭,對上了貝利安的漆黑的眼瞳。
作爲讓艾倫復活的主要任務,貝利安在艾倫甦醒之後卻保持着一種異乎尋常的安靜,他與自己的兄弟烏劜雅達一同凝望着艾倫,似乎正在期待着艾倫做些什麼。
艾倫只覺得愈發恍惚。
那一次的死亡儼然已經給他留下了某種後遺症——他曾經在幽靈狀態中經歷過的事情又一次發生了。
他被分裂成了好幾部分,同時出現在許多地方。
它們中絕大多數都已經傷痕累累,殘缺不全,畢竟如果想要從發了狂的白皇帝的觸手中逃出來,唯一的辦法就是直接捨棄被那些吸盤抓住的□□。只不過這樣做的代價是慘烈的,現在還能沒有被吞噬掉的納迦人大多數都殘留了原本身軀的二分之一或者更少,有些甚至僅有幾根觸鬚連接着一小塊核心肉團。
在一般情況下,這些被撕裂的納迦人會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養傷然後慢慢重新生長成新生納迦,但現在,超出常理的事情發生了。
所有聚攏起來的納迦人開始相互糾結,纏繞,將殘存的觸手或者觸鬚直直地刺入彼此的皮肉下方,然後慢慢消融成對方□□的一部分。
它們正在彼此融合……它們正在彙集成一體……
這個縫合怪一般的納迦人看上去依舊是虛弱的,而且它的醜陋簡直用任何一種語言都無法描述。
但艾倫,或者說,艾倫靈魂的某個部分卻自始至終漂浮在這生物的上方,仔細地聆聽着它無意識中發出來的哀嚎。
同一時刻,艾倫還親眼看見了瑪利亞與亞西斯直接拋下了黑色天鵝號中所有成員自己逃跑的全部情形。
他現在可以清楚的看到亞西斯那一瞬間的內疚,以及男人在那之後因爲瑪利亞的微笑而生出來的恐懼神情。
而雷蒙德……納迦人的白皇帝,祂□□的一部分則在瑪利亞手裏那個奇形怪狀的小盒子裏不斷翻涌,蠕動,發出刺耳和憤怒的吼叫。
一切都是如此真實,真實得就像是艾倫確確實實站在那裏,從來不曾離開。
“我……有點……”
在天女座人類軍事基地裏,艾倫在安撫拉菲爾。
而在黑色天鵝號裏,艾倫不由自主地跟隨着瑪利亞和亞西斯的步伐,跟着他們離開祭壇大廳。眼看着他們即將步入走廊,他甚至下意識地擡起了手,企圖攔住那兩個人,只不過就在他的指尖即將碰觸到瑪麗亞的那一瞬間……他的視野忽然晃動了起來。
他聽見了一聲巨大的轟鳴緊接着就是一陣天搖地動。
他在一瞬間完全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也就是銀樹的下方。
不過他回來的時候,恰好整個基地殘存區域晃動最嚴重的時候。
大廳裏所有人都被重重地拋了起來,如果不是大廳還殘留着銀樹枯萎後的枯枝敗葉,替他們擋住了不斷下墜的金屬零件還有大量鋼製橫樑,恐怕在他們掉回地面時已經被那些沉重的墜落物砸成肉泥了。
“哦,上帝啊……”
拉菲爾頭暈腦花,差點直接摔在地上。他親眼看見地面上有一片無比銳利的金屬板碎片,如果他摔下去的話,大概會非常輕鬆地被碎片切成兩半。
幸好在緊急時刻,薩基爾猛然間拽了他一把,他斜斜地擦過那片金屬板掉在了地上,疼得直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