薊市各區縣紛紛發佈了一模的全區成績排名，
而希橙區，則發佈了一張《高考一模成績延遲發佈公告》。
公告的內容很簡單，大體上就是說因爲判卷教師的數量不足，還需要多一些時間。
不知道的人信以爲真，知道內情的人都明白這是因爲什麼。
早上十點半，嚴斆一邊喫着早餐，一邊看着公告，
同時，他心裏卻有一直有個疑惑纏繞在腦海中。
他確實是在一模卷子後面畫諷刺連環畫了，
他也確實有想過，等卷子發回來配着全區一模第一的成績把事情捅到網上熱鬧熱鬧。
這些屬於陽謀，
估計學校和教管局的領導們應該也都能看出來。
這麼長時間，如果想要做預案，
不說讓事情一點水花都濺不出來，但是大概率也能將影響降到最低。
因爲受限於條件，嚴斆從一開始就覺得，自己最多就是讓那幫老師手忙腳亂一下而已。
當然了，他真正的殺招其實也並不是一模。
一大堆老師來道歉，
這事情說得通，
畢竟事情如果真鬧起來，這幫人除了臉上不好看之外，職業生涯也會受到一些影響。
但是區教管局因此推遲一模成績的發佈？
這會不會就太誇張了？
嚴斆心裏想着，將最後一口豆腐腦喝光後，直接回到臥室打開電腦。
一番查詢之後，還真讓他發現了問題的所在。
問題就出在個人檔案裏的那個‘職業生涯重大事件’條目上了。
這個是官方記錄，只要不涉及機密的事件，且評判分達標，就都會上，也都可查。
也就是說，
如果嚴斆真的將這件事情捅出來，
那不但這幾個任課老師的檔案裏會有記載，區教管局和這件事情有關的領導檔案裏也會被記錄。
這就很嚴重了。
嚴重到什麼程度？
做個假設，
比如嚴斆的化學老師，
當他送走現在帶的這一屆再接新學生時，
新生家長從化學老師個人公開檔案查詢系統裏一查，
嗯？
冷暴力過學生？
怎麼辦？
不用問，
那肯定是聯合起來要求學校換老師。
不然萬一自己的孩子也被冷暴力了怎麼辦？
雖說這事情還能通過其他方法扭轉，
但那可就不是一點半點的費勁兒了。
而對於區教管局的相關領導來說，
所轄區域內發生這樣的事件，
別的不說，至少三年內都不用再想個人晉升的問題了。
嚴斆覺得，
他談判的砝碼好像又增加了。
剛強的人要說法，要面子；
圓滑的人要好處，要實惠。
嚴斆覺得自己是個可剛可柔的人，所以他決定兩樣都要。
至於後續的計劃是不是要繼續開展，
看這次對方能不能讓自己滿意就對了。
在心裏調整了執行計劃之後，他決定先聯繫一下華友良，告訴對方自己的要求。
此時，華友良正在和校長馮偉商量給嚴斆的‘誠意’是什麼。
因爲不清楚嚴斆的心理預期與底線，
所以他們一時間也商量不出什麼結果。
馮偉正在說着自己對於事件處理的最新想法，華友良手機響了。
放在平常，
他可能第一時間把電話靜音，或者掛斷。
但是現在他都會先看一眼打電話的是不是嚴斆。
是，果斷接！
因爲他怕接的稍微慢點，就聯繫不上嚴斆了。
不是，再見！
見到電話是嚴斆打來的，華友良打斷了正在說話的馮偉，
“嚴斆來的電話。”，
沒等馮偉回答，他立刻接起了電話，
“喂。”
“是，是我。”
“我……好的，沒問題，那你看什麼時間合適？”
“兩點對吧，我知道了。”
“好，明白，所有老師都會過去，保證一個不落。”
“嗯……嗯……那行，我到了直接敲門。”
“好的，下午見。”
掛了電話，華友良臉上表現出職業的歉意，對馮偉說道：
“領導，嚴斆的電話，我怕接慢了他掛了就聯繫不上他了，
他打電話說約下午兩點在他家談，條件是讓涉事的所有老師都必須到場。”
馮偉皺着眉頭，用手敲着桌面，“你說他什麼意思？”
華友良想了想纔回答道：“真看不出來，不過我覺得既然他想要談，應該不至於立刻將事情捅出去。
只要能滿足他的條件，說不定這件事情真的能化解掉。”
“關鍵就是時間，教管局的領導已經說了，成績推遲公佈最多三天，三天後不管事情有沒有解決，他們都會立刻發佈成績。”
‘還真是神同步，兩邊都說三天……’華友良心裏特別彆扭。
他高傲慣了，
還從來沒受過這樣的夾板氣。
雖說昨天到現在，他一直在和校長馮偉商量給嚴斆‘誠意’的事情，
但是說真的，
他也想過對抗，
用手段讓這件事情變成沒資格上檔案裏的‘職業生涯重大事件’。
“您說，咱們如果不把卷子發給嚴斆呢？這樣他拿不到卷子，也就不可能把考試畫的那些圖發出來。”
“沒意義。”馮偉搖頭否決，“關鍵點根本就不是這些圖，而是嚴斆的成績，和他成爲高考狀元的可能。
就算咱們不發，他難道就不能自己再畫一套？
再者說，就算他不畫了，
如果他真成了高考狀元，轉過頭來通過媒體渠道罵學校。
到時候社會要求公示嚴斆的卷子，怎麼辦？
那不更完蛋麼！
現在好好跟他談，我們也許還能保住前途，
如果不談，再過兩個多月，咱倆也就不用再教育系統混了。
明白？”
華友良哪裏能不明白。
畢竟他也是老油條了。
之所以有所一問，也單純只是心裏不爽罷了。
確實，
被一個昔日可以隨意拿捏、揉搓的人反過來揉捏一頓，
還不能反抗，
這種感覺不太好受。
但，
只能忍着……
“那我去通知其他人。”華友良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
“一定要答應他的需求，只要能操作的，都儘量滿足。”馮偉再次囑咐道。
“您放心吧，我懂。”
從馮偉辦公室離開，
華友良又問候了朱京力祖宗十八代一次，
雖說這已經是問候的第五百多次，
但是他卻並沒有因爲次數過多而有任何敷衍……
華友良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後，掏出手機，
挨個通知了嚴斆曾經的任課老師，
沒課的最好，有課的去自己協調其他班級的代課老師代課，
實在協調不出來的，就乾脆讓學生上自習。
很多時候事情就是這麼巧合，
因爲幾個其他班級的老師有請假沒來的，所以嚴斆曾經所在的那一班一下午都變成了自習。
老師們出發了，
同學們卻都議論紛紛。
“你們說，怎麼今天下午所有老師都不在？”
“估計是開會去了吧？”
“你們誰見過除了開學之外，所有老師集體去開會的景象？”
“我是沒見過，不過貌似只有我們班老師都出去了，神奇了簡直。”
“會不會是因爲嚴斆？”
“因爲嚴斆？也真沒準，萬一他真考了全區第一，可能咱們班老師就會被邀請去兄弟校分享經驗去了也說不定。”
“我覺得肯定是。”
‘呵呵，一羣傻帽。’
關志遠目露不屑，心裏卻早已洞悉了真相，
‘老師們，肯定是去請教嚴斆，如何才能提升成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