彎着腰伸出腦袋，湊到前方纔看到她低着的臉，然後說道：“情緒這麼差的話，怎麼能讓那些主婦們覺得你是個成功而快樂的女人？”
小野寺留奈手上的動作一頓，就又翻起煎魚來，並沒有答話。
“等下喫完飯之後，一起出去。”陶知命就這麼放下一句，才走開了。
小野寺留奈抿緊雙脣。
爲什麼？爲什麼他總是這麼理所當然？
就好像經過了昨晚的言語，篤定自己還是會繼續爲他工作下去，還是會住在這裏，照顧着他的起居？
可她心裏也清楚，確實是這樣的。
總是超出自己想象的收入，免費的住處和食物，由他們負責出錢採購食材的同時還一起給自己每月10萬円的料理加工費和清潔費。
小野寺留奈知道自己捨不得離開這裏了。
不光光是因爲這些，還因爲經過了一晚，她發現了一件事。
其實陶君也是在把一件原本很簡單的事情，很鄭重地對待着。
如果只是爲了發泄什麼，早就可以得到了不是嗎？
是“真正看做重要的人”這一部分對自己更重要，還是“部分的心”對自己更重要？
小野寺留奈暫時還沒有答案，卻決定先繼續這樣下去。
支撐她決心的，是昨天晚上想起的之前的一幕幕。
他接到自己打去的那個電話之後，去家中看到那個小小居室時的表情。
他牽着彌子去買漫畫書，像個大小孩一樣的神情。
他給彌子煮的面，他說自己睡覺流口水的樣子很可愛的語氣……
小野寺留奈的心是亂的，但亂亂的心當中，明確了一件事。
至少一直到現在爲止，他對自己都是非常禮貌的，僅僅只是昨晚那樣說的時候，觸碰了自己……
既然本來就不曾想過得到更多，又有什麼可難過的呢？
陶君給了她選擇的權力。
原本覺得已經沒有其他路可走的未來裏，新的一條路。
陶知命知道她會想很多，但也不會去深究她究竟會想哪些。
對小野寺留奈，他說的全部是實情。
一切都只看她的選擇，不同的選擇，走向不同的路而已。
陶知命心裏坦坦蕩蕩。這世間人心的苦楚或歡樂，無非只因爲有些人選擇很少，有些人選擇很多而已。
他從第一次到了小野寺留奈住的屋子，就確認了她是一個有堅持的女人。
要不然，不用過得這麼窘迫，這麼努力。
因此他就很明確，也許自己不會是小野寺留奈最“完美”的選擇，卻無疑會是離她此時的理想最接近的選擇。
何況，快30歲的女人了，對一切看得很通透。
陶知命至少是個坦誠的傢伙，至少是個會對自己女人好的傢伙。
現在，他將電視調到了播報財經新聞的頻道，看着屏幕一角的數字，嘴角又翹起來了一分。
他是歡樂的，因爲又多賺了一些。
但肯定有很多人是苦楚的，因爲他們也許覺得昨天已經到底了，今天勢必觸底反彈。
彈彈彈，就彈走了不少人的魂。
陶知命徑直又把電視調回去，笑眯眯地對彌子說：“繼續看吧。”
小姑娘臉上全是驚喜，還以爲大哥哥要看很久無趣的新聞的！
動畫片的背景聲中，陶知命走到電話旁邊開始撥號。
電話接通，對面是個聲音很沉穩的男人：“是哪位？”
陶知命愣了一下，就立刻說道：“打擾了，我是上田夏納在東大的同學陶大郎。是伯父嗎？聽夏納醬講了上田家的輝煌歷史，真是久仰大名了……”
“陶？”對面的聲音顯出一絲詫異之後就說道，“上田家的輝煌歷史嗎？慚愧了。看樣子是找夏納有什麼事吧，請稍等……”
陶知命聽着電話被擱下，就開始思索起來。
上田夏納的父親上田正裕，似乎對陶這個姓有點敏感？
“……這有什麼奇怪的。”陶知命實在想不通。
“真是的……學校可是個學習和研究的地方！不是用來做生意的地方！”上田夏納聲音提高了兩度，“實在想找個離學校近的地方，在學校周邊找不就好了嗎？”
陶知命嘀咕了一句：“還以爲對你來說，只是很小的一件事，沒想到這也辦不到……”
“喂！”上田夏納不慵懶了，“我已經盡過力啦！老師說，如果想要有個位置，爲什麼不以開展什麼研究的名義來做呢？那樣的話，還可以申請一下。”
“研究？”陶知命立刻問道，“這樣的話，租金都可以不用付嗎？”
“……你又想做什麼？”上田夏納感覺有點不妙。
陶知命嚴肅地說道：“武士之魂，是要忠誠報國對吧？現在金融市場戰雲密佈，劍道社要拿出對策啊！就說要研究一下金融之劍的力量吧！”
“……開什麼玩笑？金融之劍是什麼玩意啊！”上田夏納一副無力吐槽的語氣。
“總之這正是個研究的名義啊！劍道社的社員，同樣也是東大的學生嘛。你認識的老師多，說說肯定沒問題的，頂多再找個經濟方面的教授做指導老師！”
“我爲什麼要這樣幫你啊！”上田夏納氣急敗壞起來，“不要無賴了你這個混蛋！”
“美麗又可愛的夏納老師，這對我很重要啊。學校外面的通信條件不好，不然我肯定找更方便的位置啊。”陶知命繼續耍賴着，“不肯幫我的話，只有帶上禮物再登門拜訪了。上次送你回去，知道在哪裏。對了，你的父親喜歡什麼樣的禮物？”
“不要！別來！”上田夏納快瘋了，“跟你很熟嗎？爲什麼非要找我幫忙！”
“以前，把全部的精力都用在了那個女人身上，慘到沒朋友啊。”陶知命嘆道，“雖然只見過兩面，但已經覺得夏納醬是個很懂得體諒別人心情的善良女孩了。”
“不對不對，上次還說我的品格值得懷疑！”上田夏納感覺怕了他似的，“不保證成功！我還沒睡夠呢，再見！”
電話被放下，陶知命這才轉回頭。
小野寺留奈已經把花樣豐富的早餐定食放在了桌子上，靜靜坐在一旁。
剛纔，他是在跟東大的同學通電話嗎？美麗又可愛的話……是個女孩子吧？家族有着輝煌歷史的女孩子。
而全部的精力用出去了的那個女人，讓他慘到試過自殺的女人，大概就是植野君說的那位吧。
生命中的第一次戀愛，就遭遇了那樣的女人，纔會將自己的心保護起來，變成了這樣有些“冷酷”的人吧？
看到陶知命過來坐下喫飯了，小野寺留奈輕輕說道：“今天的安排是怎樣的呢？我要去購買新鮮的食材了。”
陶知命停了停勺子，忽然笑着說：“還是留奈溫柔啊。先別去買了，等會一起出去，中午在外面喫。彌子，我們去買可愛的和服好不好？”
小野寺留奈愕然地看着他，溫柔什麼的已經來不及細想了：“誒？彌子也一起出去嗎？不是有事情要辦嗎？”
“是有事情要辦。賺到錢了，要買很多用得上的東西啊。”陶知命頭也沒擡，“等會記得帶上身份的證件。”
“……我明白了。”小野寺留奈想了想就站了起來說道，“彌子，來，要換一件衣服。”
“好的嗯！”聽說要出去，井上彌子連動畫片都顧不上了，興沖沖地站了起來。
陶知命乾脆過去重新換了頻道，等喫完之後終於給工藤常樂打電話了：“還在會社裏嗎？”
“……等了一晚上電話了！陶君！”工藤常樂有些幽怨的樣子。
他等了一個晚上準備操作，等了一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