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電話對面的人很恭敬，“社長大發了一頓脾氣。那個香島人只是提出了希望我們可以與他們合作，在夏國南粵開設工廠的想法，狠狠地描繪了一番夏國外來的市場潛力而已。”
大宮浩史啞然失笑：“夏國那樣貧窮的地方，能有多少臺錄音機？真是異想天開。”
“是啊。”電話裏附和地笑起來，“而且社長最後才搞清楚，香島人的目的是通過引入我們大霓虹的先進製造業名譽，利用夏國官員渴望引入投資的想法，在夏國低價獲得土地。他們獲得我們霓虹會社的授權之後，就可以先以很低價獲得土地，完成全部籌備工作之後就會退出，讓霓虹會社獨資經營。其實是個不錯的方案，畢竟對一些有需要的會社來說，這是憑藉對當地的瞭解，處理前期的麻煩事。但問題在於他們連前期的資金也不願意拿，簡單來說，是空有其表的中介公司罷了。”
“趙氏控股……”大宮浩史更加覺得可笑起來，“狡猾的夏國人，怪不得在東京一無所獲，以爲我們都是傻子嗎？”
“是啊，社長已經明確地拒絕他了。”
“那麼，武田社長現在是什麼狀況？”
“將自己反鎖在了辦公室裏。他到現在，也不明白真實的狀況，但已經只有一天時間準備磁粉的貨款了。”
大宮浩史心裏有數了，點了點頭說道：“有新的情況，及時跟我聯絡。”
“我明白了！”
掛掉電話之後，大宮浩史就把這樁意外拋到了腦後。
三菱一下子把大財團的資金控制在了外匯市場中，但住友與三井不會無動於衷吧？
讓他們先破壞掉三菱掌控的局勢吧，只有這樣，友和的出手纔不會受到三菱的限制。
不過在那之前……
大宮浩史目光閃動，之前的佈置應該啓動了。
……
趙元曦坐在酒店房間的沙發上。
在東京跑了兩天，向霓虹盒式錄音磁帶的大會社們一家家登門拜訪，像個狡猾精明的外國商人提出那樣的建議，着實招了不少客客氣氣但藏在眼底的輕蔑與鄙視。
但這一切都是掩飾，趙元曦忍了。
現在，他在等武田孝直的電話。
果然沒過多久，房間裏的電話響起來。
趙元曦拿了起來就說道：“是我，趙元曦。”
電話那頭一陣沉默之後，武田孝直的聲音傳過來：“你這樣做，有什麼目的？”
趙元曦微笑着坐在牀頭：“武田社長，我說得沒錯吧？是不是離開之後，不久就有很多部下向您詢問消息。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
“你們這些傢伙，到這種時候還在破壞我們的團結嗎？”武田孝直語氣不善。
“武田社長……”趙元曦不以爲意地笑道，“既然您把電話打過來了，我說的方案，仍然有效。從武田製造的角度來說，我的提議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但是，你顯然知道什麼，爲什麼要向我強調，現在這個合作，不涉及到我們的股份和地？”
趙元曦詫異地說：“武田社長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處境？我還以爲您很清楚，所以才特地強調這一點。我承認，是因爲武田製造現在需要錢，才提出這樣的建議。但純粹從商業的角度，對武田製造也沒有壞處吧？”
武田孝直又沉默了很久，才問道：“武田製造並不是技術最先進的一家，也沒有形成自己的磁帶品牌，爲什麼選擇我們？”
“但以1億円的價格，大概只能從您手上得到我需要的東西。”
趙元曦站了起來踱着步：“付出一條完整的生產線，再加上技術的指導，您得到1億円的資金，還可以擁有我們投資的工廠20%的股份。從合作的角度來說，對武田製造有損害嗎？”
武田孝直沉聲說道：“磁漿製備、塗布、壓光、帶盒注塑、組裝，這一整套設備的價格就要近2億円！”
“所以您還可以得到我們20%的股份。另外，我並沒有要求全新的生產線。武田社長不也是準備以新廠爲重心發展嗎？”
“爲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聯繫？爲什麼不光明正大地談判！”
趙元曦嘆了口氣：“武田社長，我在東京也有些朋友。從他們那裏得知，武田製造的情況不太好，所以我才只拿出1億円。其實給您正常的價格，也可以，但我怕自己捲入漩渦。”
“什麼漩渦？”
“這個您就不要問我了，總之我要的只是生產線和技術指導，您需要的只是錢。合同您看完，如果覺得沒有問題，可以簽署之後寄給我。”
“……武田社長，您知道我今天去武田製造，可能已經引起很多人關注了嗎？盯着您的人可不少。”
“不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合同不會簽署的！”
趙元曦笑了起來：“那就請您再考慮一下吧。”
……
武田孝直放下電話，臉色陰沉。
又是一個趁火打劫的傢伙，還說什麼是怕捲入漩渦。
怕捲入漩渦的人，會這個時候上門談這樣的合作。
可是現在，武田孝直已經不知道能相信誰了。
這個趙元曦前腳剛走，不久之後，谷村和夫與木村秀太就都像他說的那樣趕來了，探問究竟。
本就在敏感中的武田孝直真的像趙元曦說的那樣，發着火說了他教的一套說辭。
那個火是真的。
因爲趙元曦的開價太低，而自己一直信賴的部下，爲什麼都對細節這麼好奇？
打開反鎖了很久的門，武田孝直走出了辦公室。
看到廠房那邊的燈光，武田孝直呆了呆，慢慢走了過去。
“秀太……還沒回家嗎？”
木村秀太檢查着機器，彎腰給零件做着保養：“社長，按照約定，後天能有錢付過去，購買原材料嗎？”
武田孝直走到了他的旁邊，靜靜地看着他。
木村秀太沒有聽到回答，回頭一臉詢問的表情。
看到他臉上的汗珠和油污，武田孝直輕聲說道：“秀太，如果沒有錢購買原料，你有什麼打算？”
“不知道，還沒想這件事。”木村秀太摸着機器站起來，迷茫地說道，“還沒想如果真的停工了，要怎麼辦。”
“秀太！”武田孝直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你在武田製造已經十六年了！十六年了！有沒有事情要告訴我？”
木村秀太愕然看着他，看到他眼裏焦急又帶着希望的眼神，呆呆問道：“什麼事？”
武田孝直沒說話，就那麼盯着他。
“……如果是指我們處境的事，說過啊！索尼的人找過我，說如果能說服社長同意併購，可以由我擔任未來的社長。”木村秀太並不蠢，反應過來就打量着他，“不會懷疑我吧！生產的事，一直在貫徹您的指示，沒有絲毫懈怠！”
“……抱歉。”武田孝直鬆開了他的肩膀，有些泄氣，“是我太緊張了。”
“社長，我覺得您說的沒錯，那些傢伙只是要這塊地吧？但只要我們還能維持運轉，就不會被擊垮的！”
“怎麼維持運轉？”武田孝直覺得心很累，“就連想要賣掉房子，都沒人敢買。”
木村秀太也陪着沉默下來。
“秀太……”武田孝直目光一閃，“實際上，今天那個香島來的商人，帶給我一個方案，他能給我1億円。有這筆錢，後天可以付貨款採購原料。”
“誒？”木村秀太愕然看着他，“不是說，只是個騙子嗎？”
武田孝直轉過頭直直盯着他：“他們要自己投資，在夏國內地開設工廠，想用1億円拿走我們這個廠區的全部生產線，還有我們的技術指導。”
“這不可能！”木村秀太立刻脹紅了臉，“這套設備，可是2年前拿到貸款之後更換的新設備。區區一億円……”
“還有他們那個廠20%的股份。”武田孝直探尋地看着他，“你覺得怎麼樣？他可以等我們生產完恆和的這批貨，錢，可以先給。”
木村秀太緊緊抿着嘴直搖頭：“這條生產線的折舊，還沒到那種程度。夏國工廠20%的股份又有什麼用？”
“……這樣啊。”武田孝直像是聽進去了他說的話，“那就讓我再想想辦法吧。不早了，你也早點回家吧。”
木村秀太點點頭，又叮囑道：“1億円太少了。如果能有1億6000萬到7000萬，這纔行。只要能渡過眼前的難關，讓新廠能夠投產，未來不是不能更換更好的設備！”
“我知道了。”武田孝直擠出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離開了廠房。
轉過身後，武田孝直的表情才變回了陰鬱。
不論木村秀太有沒有問題，事情都不會變得更糟糕了。
他對什麼人說了的話，總會有人會有下一步的動作。比如說，再問那個趙元曦的話，他大概又像之前準備買他房子的不動產會社一樣，反悔了。
如果外界毫無動靜，那麼……就說明秀太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