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請三公子帶老道去見見那位四小姐吧！”
二人進來的時候姜餘已從牀上起來，看見姜月輝來，她並不覺得奇怪，但跟着進來的中年男人一直看着她，那上下不停打量她還絲毫不掩飾的眼神，卻讓姜餘不自在。
“小妹，這位是父親的謀士乾先生。”姜月輝坐下後主動介紹，“這位就是我的四妹，姜餘。”
道士頷首：“老道乾堃，見過姜四小姐。”
姜餘不知對方來意，於是只點點頭，沒說多餘的話。
其實不知道他來意的還有姜月輝。
好在道士開口避免尷尬：“如果可以，四小姐能否詳細說說昨晚一切的經過？”
“昨晚啊…”
姜餘想了想，剛醒來時腦子裏還一片空白，不過很快就又想起來了。
那時宋平安想用這血仿照古籍上記載的樣子修補原有的符籙，但姜餘總覺得不妥。
宋平安拿出隨身帶着的手簿，指着其中一張符咒的紋樣：“李長盧可是當朝一等一的工藝大師，你是他徒弟，照貓畫虎總做得吧！”
姜餘苦笑：“你太高估我了，即使這是皇族的血，我又可以復刻出這符咒，但這符咒已不是當初的那個，因爲畫它的人已經變了，我那點微末道行，怕是鎮不住這裏的怨氣。”
“總要試一試嘛！”宋平安道，“實在不行，就請我師父出山，當年高人鎮的住，我師父也是高人，想必也能鎮的住。”
“我有一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宋平安點頭。
“早年和修先生學了些通靈之術，以對方的貼身物件做媒介，與物主人進行溝通。”
姜餘說着，看向他手裏的血。
“那一招尋人倒是有用，難不成還能通陰陽？”宋平安對此頗爲懷疑。
“身體髮膚，未嘗不可，這是他族人的血，就看那位高人是否寂滅了。”姜餘說着，用指尖輕點那血珠，按在自己眉心上，閉上眼默唸法訣，那留在眉間的血印逐漸開始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姜餘睜開眼，四周一片虛無。
彷彿一切都不存在了，但姜餘心理並不慌，深知自己只是進入幻境，就如同修先生曾爲她造過的那種一樣。
“來者何人？”
雖是一個聲音，卻從四面八方響起，根本分辨不出聲音傳來的方向。
聽起來，似乎有些熟悉…
姜餘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見一個男人走過來，她脫口道：“宋平安？！”
對方沒應她，只是微笑。
姜餘立馬意識到，雖然他有着一張和宋平安長得一模一樣的臉，但他並不是。
“晚輩姜餘，見過前輩。”
對方笑道：“沒想到姜家的丫頭這麼聰明，我還沒說什麼，就被你發現了，說說看，怎麼發現的？”
姜餘坦白道：“您和他什麼都一樣，只有眼神，有些區別…”
宋平安看她的時候，可沒有這麼慈祥…
那人摸摸下巴，才意識到自己沒有鬍子，於是感慨道：“失去肉身太久，已經忘了自己的模樣，想着你要與我見面，我總要有個樣子，可不是我老不正經，而是從你喚醒我那一刻起，我只見到了你二人。”
言歸正傳，姜餘簡單說明來意，也描述瞭如今的狀況，對方聽罷沉默許久，期間姜餘也不敢多言語。
就這麼靜悄悄的，感覺時間都變得漫長。
“這符籙是我當年用心血畫成，不應該這麼快就鬆動了，除非有人刻意爲之…”他頓了頓，又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無論如何，一切安排皆是天意，我的使命已完成，隨他去吧。”
姜餘憂心忡忡：“放之任之，遭殃的會是周圍的百姓，屍狐雖算不上道行深厚的妖魔，但數量太多，必會爲禍一方。”
他笑了笑：“姜家丫頭年紀輕輕，竟已經開始憂心天下，這天下是星家的天下，管它做甚，難不成已經忘了十年前，皇帝是怎麼對待你姜家了麼？”
“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不管高門大族的恩怨，他們要的只是太平生活。”姜餘聽他這番話，心中也不由得煩躁，“姜家是姜家，我是我。”
對方冷笑：“是這麼快就忘記你姑母了麼？”
那兩個字彷彿一把刀子插在心上，姜餘嘴脣微微抖了抖，眼睛裏也失去了神采。
“你姑母她，可還安好？”
“十年前，我走以後，服毒自盡了。”姜餘說說道，“前輩是哪位？姑母的故人？”
他聽罷，遲疑了片刻，而後閉上眼輕輕嘆氣，道：“霽月山下的道士罷了。”
他不想多說，姜餘也就沒多問。
好在對方沒有傷感太久，言歸正傳：
“眼下的問題只會越來越嚴重，想要解決，還是要付出些代價的。”
“代價是什麼？”
他看着姜餘，忽然問道：“姜家丫頭，你怕死麼？”
“怕。”
姜餘回答的乾脆利落，其間沒有半點猶豫。
對方一時語塞。
姜餘想了想，又道：“不過要是眼下危局難以破解，非要我的命才能保一方安寧，也未嘗不可，只是…”
“只是什麼？”
“我有一師父，自小教我彎弓射箭，他姓胡名柳，被姜月輝抓走了，前輩若能放他，姜餘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
姜餘說的是實話，如果她死了，想必姜家也不會遷怒到天都那邊，若是能救胡叔，還能解了符山困境，死了便死了吧，不虧。
“你的胡柳師父還要你自己救。”他說道，“只是隨口說說，並非真要你命，但你想清楚，代價還是有的。”
“前輩不妨直說。”
“人這一生，有無數選擇，你若決心解決眼下的問題，你的命數從此可就變了，你…真的可以承受麼？”
…
…
“四小姐？”乾堃一聲輕喚才讓姜餘回過神，也不知她剛剛在想什麼，竟一言不發這麼久。
姜餘低斂眉目，問了句：“嗯？您說什麼？”
乾堃不惱，耐心重複了一遍：“能否詳細說說昨晚的事？”
姜餘隱去昨夜通靈之事，只道：“昨晚斬妖除魔來着，乾先生不是看見了嗎？”
“能再詳細一些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