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跟夜驚瀾不是姐弟。”

    晚上關燈睡覺的時候,躺在隔壁牀位的貓女突然說道。

    褚棲閉上的眼睛猛地睜開,銳利的目光即使隔着黑夜都令貓女覺得如芒在背。她聲音不見起伏,但能感受到冷意:“何以見得?”

    貓女想了下傍晚匆匆一瞥看到的身影,慢慢說:“我以前也是雲滇明城人,家裏和夜家生意上有往來,見過他幾次。翡王夜家家主認定的繼承人,除了一個養子生的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他可沒有其他的兄弟姐妹。”

    褚棲沒想到貓女竟然會認識夜驚瀾,眼中的冷意漸漸收了回去,她問:“夜驚瀾的其他家人呢?”

    這次換貓女詫異了:“原來你不知道嗎?他哪裏還有親人。他姓夜是跟的他媽媽姓,從小住在夜家,他爸爸是名緝毒警察,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公殉職了。沒兩年,他媽媽也走了,他跟着夜老也就是他姥爺生活。

    雖然失去了父母,但夜老很疼愛他,把他當夜家繼承人培養。夜老只有一個女兒,兒子是收養的。夜驚瀾其實很慘,八歲的時候夜老意外突發疾病去世,他爸爸那邊沒有其他親人,就留下他一個人,還有一個對家業虎視眈眈的養子叔叔。”

    “他能成功長大也挺不容易的,夜老去世之前就把遺囑立好了,家產全部傳給他,但他當時才那麼小,怎麼可能鬥得過他叔叔,雖然爲了家產不會不管他死活,但也不會優待他。而且我聽別人說,他那個養子哥哥從小就欺負他,在學校孤立他,叫人在學校外打他,把他關廁所,不給喫的,大冬天把他頭按進水裏,因爲嫉妒他會雕翡翠就踩斷他兩根手指……”

    貓女說着說着突然覺得空氣有點冷,默默抱緊被子把嘴閉上了。

    “繼續說。”褚棲握了握硬起來的拳頭冷聲說。

    貓女磕磕巴巴道:“其……其實也沒什麼,翡王夜家的名氣是靠夜家幾代人積累起來的,是翡翠業的龍頭老大,可夜老去世之後,他的養子叔叔並沒有什麼經營天賦和威信,也沒有夜老那種出神入化的雕工和看盤眼力,漸漸地夜家就開始沒落,雖然還不至於被敗光,但業內也沒人再看得起夜家。

    後來夜驚瀾長大後有一次在公盤上眼光毒辣地開出了一塊天價翡翠原石,他養子叔叔纔開始正視起他的能力,不過說白了也只是……利用他,靠着他纔再次把夜家救起來的。後來夜驚瀾就一直在店裏幫忙做事,一直被壓榨……然後就是末世了,他能擺脫他那極品叔叔一家真的很太好了。”

    褚棲只覺得更生氣了,當時他一個人孤立無援生不如死地留在店裏的時候,那極品一家可沒有想過救他。

    褚棲聲音冷得掉渣:“他叔叔一家呢?”

    貓女搖頭:“我也不知道,如果還活着,不是在寧城就是去了蓉城。不過我在寧城這麼久,沒有見過他們。”

    褚棲就沒再問,兩人無聲睡下。

    寧城基地的慶功晚宴在藝術館舉行,是基地成立半年多來舉辦最盛大的一次晚會。出席者無不是基地裏頭那些掌握着資源的重要人物,當然也有一些職位並不高的員工有幸參與進來。

    場地佈置得很豪氣,宴上酒水餐飲頗爲豐富,燈紅酒綠,一羣人穿着西裝洋裙穿梭與人羣之中,舉杯暢飲談笑風聲。彷彿重回盛世的歌舞聚會,奢靡得不似末日該有的景象。

    褚棲跟夜驚瀾來得比較晚,彼時宴客幾乎都已經到齊了,他們還在外面就聽到了裏面的音樂和笑聲。

    對此起眼前通火通明載歌載舞的宴會現場,他們一路走來安靜且沒有一絲燈光的校道顯得那般荒涼,又那麼悲涼。

    褚棲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小夜,你可知看到這裏我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應景詩句是什麼?”

    夜驚瀾緩緩吐出:“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褚棲甩開身上的黑色長風衣,一步步踏上臺階,赴一場奢靡之宴。

    “無論什麼時候,這個世界都會存在貧富差距,掌握資本的人不會知道那些在黑暗裏拼命滾打的人是怎麼生活的。那邊再怎麼貧窮黑暗,這麼依舊能光鮮亮麗。你改變不了世界,救不了所有人,如果你沒有實力,不掌握資本,所有的義勇也只剩無能爲力。”

    她轉身回頭,伸出手:“不過,夜驚瀾,我希望你一直做自己。”

    你想做跟你父親一樣正直善良的人,那就做,你想幫助別人,那就幫。別人看不見的黑暗,你可以去破。這個世界很糟糕,但也有很多像你這樣的人想要去挽救。

    夜驚瀾定定地看着她,然後把手放進她手裏。褚棲握住,輕笑一聲,並肩走入會場。

    “兩位,請出示身份牌。”

    宴會門票,兩名穿着西裝的保安攔住了他們。

    這個宴會不是所有人都能參加的,爲了防止有人偷溜進去,宴會要求出示身份牌亮明在基地所屬職位,確定夠格了才能進入。

    他們是格外受邀的,更不會有基地內部的身份牌。保安看出他們沒有身份牌,立刻變了臉色,想要把人趕走。

    褚棲挑了下眉,不見喜怒:“我們沒有身份牌,不過我們是受耿老大之邀前來,你們可以去問程封,或者賈科。”

    兩位保安對視一眼,顯然沒有信,畢竟整個基地知道程封賈科名字的人並不少。

    “滾滾,沒有身份牌不能進去。”

    褚棲見他們認死理脾氣暴躁,沒有一點遺憾地點頭:“那行,正好也沒有什麼興致,不過到時候耿老大怪罪起來,我也只能如實說了,進不了這門,我也沒有辦法。”

    保安聽了心中不免犯怵,又連忙改口說道:“要不您你一會兒,我們進去問問?”

    褚棲笑了一下:“不了吧,反正我們沒有身份牌,進去不合適。”

    “等等等等,我們這就去問問!”兩名保安也怕真得罪了重要的人,不敢拿大,立刻跑了一個進去詢問。

    褚棲和夜驚瀾在門外等着,這時又來了兩位客人。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摟着一名身材姣好的女人的腰走了過來,男人向保安出示了身份牌,像是基地某高管,保安確認了一下男人的身份,那名女子雖然不認識,卻是男人帶的女伴,所以沒有阻攔,直接放行。

    兩人從褚棲他們身旁經過之時那女子瞥了一眼他們。

    “等等。”女子挽着男人的手轉身,聲音意外中帶着點炫耀,“這不是夜七嘛?”

    等得無聊拿着手機玩消消樂的褚棲突然聽到自己的化名,微微擡眸瞥了一眼。

    哦,不認識。

    復又低頭玩手機。

    “你!”被無視了的楊杏頓覺惱怒,但想想她被攔在外面而自己能進去又覺得得解氣,“怎麼,被攔在外面了?要不要我帶你進去見見世面啊?”

    “夜小姐,夜公子!對不住,是我們事先沒有做好功課,讓你們久等了,快請進。”

    就在楊杏說完那句話後,剛纔進去的保安急忙跑了出來,頗有些狗腿的邀請他們進去。

    他問過之後才知道,這兩人可是耿老大親自邀請的貴客,可不敢得罪了。

    褚棲收起手機,在楊杏有些扭曲鐵青的臉色中與夜驚瀾一起從她面前走了過去。

    那名保安繼續狗腿地在前面給他們引路,就連落在後頭的男人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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