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話,宋巖總算是知道哪裏不對勁了。

    他看向陸秋,趕緊說:“你叫叔叔阿姨就可以了,不用跟着我一起叫伯伯姑姑!”

    之前氣氛太緊張,兩個人都算是稀裏糊塗的,現在才都清醒了一點。陸秋也反應過來,他先是看了一眼那個憋着笑的客人,然後轉過頭來,老老實實地閉了嘴,看着宋巖繼續認人。

    下一位......宋巖停下了。

    乍一看,這個人很像是宋巖的四叔。但是,這個人的臉上似乎是蒙着什麼面紗一般,令宋巖看得不太真切。

    他的目光向下移去,最終落在了四叔左手的手指上。在他的記憶中,四叔的這根手指上總是戴着一個金戒指。

    的確,這根手指上現在是有戒指的。但宋巖很快發現,那根手指發白且腫脹,像是被泡在水裏泡久了一樣。

    “宋巖!”陸秋的叫聲在他旁邊響起。

    宋巖應聲擡頭,目光猛然和四叔的對上。這次對視,差點讓他背過氣去——四叔在對他笑,眼睛裏透着寒冷陰毒,但脣角卻是向上翹着的。

    這張臉陡然變得陌生起來。

    “看來就是這個了。”一旁的陸秋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繩子,“宋巖,謝謝你。”

    因爲是商品,所以這厲鬼還算聽話,任由陸秋把他拉去捆在貨架上,只是表情依然有點可怕。陸秋見宋巖還站在那兒,就安慰他道:

    “沒事的,只是有厲鬼混在了你的親戚之間,對他們影響不大。”

    宋巖則笑了一聲,陸秋聽得出這其中的苦澀:“有時候,我覺得我身邊的親戚真的都已經變得很可怕,可怕到我不認識他們。”

    說完這些,宋巖趕屍一般領着他的親戚們朝着超市外面走去。陸秋望着他的背影,很想叫住他好好地問一問是怎麼回事,最終卻只能站在那裏,雙手心不在焉地擺弄了一下貨架上的東西。

    *

    第二天早上陸秋起來的時候,翻身下牀,一低頭一擡頭間,瞥見了桌上一個綠色的玩意兒。

    ......是那個灑水壺。

    昨天進的水壺,今天直接被擺在了他的桌上。陸秋走過去提起它,發現水壺還是滿的,沉甸甸的。

    昨晚關掉超市的門以後,陸秋把單子帶回了門房。這會兒他迫不及待地取出單子,想看看這個灑水壺的信息。

    “老式的灑水壺,在學校裏很常見,聽說接滿水的時候,水壺會發出一聲貓叫。

    有人說這和一個故事有關。曾經有值日的女生去接水,遲遲沒有回來。第二天一大早,清潔工阿姨在水池邊發現了她。她的頭埋在水池裏,而在她的頭上趴着一隻黃色的小貓。

    灑水壺以一種詭異的角度傾斜地放着,不斷地朝着她的頭顱和小貓的身體上灑着水。”

    陸秋注意到了後面的話:

    “友情提醒,買回去後需要接滿水倒掉,之後纔可以正常開始使用。

    再次友情提醒,如果商家願意爲顧客代勞,自己將水壺裝滿灑乾淨,超市將會獲得額外加成。若是你願意,請繼續讀下去。

    找一間教室,完全封閉狀態,獨自呆在教室裏。

    將水壺裝滿,在教室裏灑水,直到水壺空了爲止。這之後請你呆在教室裏,等到地上的水全部幹掉了,方可離開。”

    後面的內容聽上去有點危險,尤其是等到水乾掉,誰知道這期間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有加成,這是一個誘惑。陸秋放下單子,對着這個水壺開始琢磨。

    ......也不是不行,就是得做點準備。另外,場地倒是很好找,在教學樓裏隨便挑一間教室就行。

    於是中午,喫完午飯後陸秋去了一趟跟前的理髮店。也許是因爲距離比較近,沒有耗費太多的體力,這次沒有鬥日的廣告蹦出來。他回到學校以後就帶着水壺,直奔教學樓而去。

    生物教室就可以。陸秋帶着東西走進去,按照要求把所有的門關好,鎖死,同時拉上了窗簾。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提起水壺的時候,陸秋好像聽到了一聲貓叫。

    陸秋努力地定下心神,從門口開始,朝着過道走過去。他右手下沉,將水壺傾斜下去,水柱從噴頭的小孔裏落下來,落在地面上。

    一排,兩排......陸秋路過了一排又一排座位,到達教室的最後。他掂了掂手裏的水壺......剛好還剩一半。

    教室裏沒有灑水的地方也只剩一半了。

    陸秋接着走下去,很快的,另外一半的教室的地面上也全都溼了。水壺空了下來,在陸秋的手上晃盪着。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等待。這期間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能離開。

    陸秋定定地看了看這教室溼漉漉的地面,旋即便去找他帶來的別的東西了。

    插板。超大功率的吹風機。

    來之前他確認過教學樓的電源了。現在陸秋把插板放好,將吹風機的插頭放進去,決絕地按了開關。

    熱風,最大檔。TONY老師傾情向他推薦的。

    陸秋提着吹風機,拿着它對準了地面就吹。霎時間吹風機的轟鳴聲大作,洶涌的熱風朝着地面不斷吹去。

    要不是十四中的風扇和空調都是壞掉的狀態,陸秋會把他們也用上。

    是說了讓人等待,但也沒說讓人手動曬乾地面。陸秋此刻非常地認真,彎着腰拎着吹風機,沒過多久就把一大半的地面給吹乾了。

    在吹風機的噪音裏,他好像是聽見了桌椅挪動,學生說笑還有貓叫的聲音,不過吹風機的聲音太大了,他根本就聽不清楚。

    只是沒過多久,陸秋便發現了讓他無法忽略的動靜。

    好像有人站在了他的身後。

    不僅如此,後面還有着水落在地上的滴答的聲音,努力地鑽進他的耳朵裏。

    那個人更近了,快要貼到陸秋的背上。

    陸秋心裏咯噔一下,驚慌之際,他舉着吹風機立刻轉身。

    於是下一刻,陸秋的黑色吹風機直面身後的“人”。

    陸秋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人”,長什麼樣子,他只知道因爲離得太近,吹風機又開得太大,那人的一頭滴水的頭髮瞬間被吹得凌亂,糊住了她的臉。

    看得出來這個人很想幹點什麼。可是隨風亂舞的髮絲糊住了她的眼睛,她想張嘴,頭髮就被吹到她的嘴巴里去,她只能嗚嗚地叫着,什麼話都說不出口,胡亂地揮着兩條腐爛的胳膊。

    陸秋看着眼前的這一切,看呆了,過了一會兒才手忙腳亂地關了吹風機。

    然後他看到面前穿着校服的女孩站在那裏,她的頭髮已經不再是那種滴水的樣子了。

    此刻,女孩的髮絲柔順、飄逸地落在她的臉孔旁,蓬鬆地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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